“好點了沒?”郡主握着我的手,瞧瞧窗外,似乎有腳步聲紛沓響起,“咦,太妃們來請安嗎?這麼早?”
我一驚,什麼,又來請安?那我豈不是又得僵在正殿中,扮演木頭人了?
然而出乎預料,來人敲開慈甯宮門後,竟是個男子身影。
“是哥哥!哥哥怎麼來了?”郡主一眼就認了出來,跳腳起身,“咦,我住在宮中時,哥哥一向甚少來探望的呀。”
說話間,郡主已奔了出去:“哥哥,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穿着官服的三殿下,勃然英姿。他朝妹妹打量兩眼後,就向剛剛跨過門檻的我望來。不易察覺的點點頭,他語氣平淡:“上朝前來向太後請安。春分快到,要安排宮中祝禱,今日我想在朝上提起。”
大青朝廷看重節氣,關乎民生糧食的幾大節氣,每年聖上都會親赴天壇,主持祭祀典禮。而宮中,本應由皇後沐浴齋戒,于宮中禮佛堂祈禱。但聖上原配皇後去世後,後位空懸多年,太後本就信佛,便承擔起這個任務。
及至繼皇後繼位的五年,依舊是太後作為内宮女眷之首行此儀式。
春分就在幾日後,這也在我們的計劃内。屆時太後齋戒,需于大佛堂内閉關兩日,往年遇到這種情況,郡主有時便住到貴妃,或者交好的某位公主處,不回慈甯宮中住。
也即,這是一個很好的夜不歸宿的機會。
一些白天無法正大光明去的場所、翻看的材料,如果前期我們找不到機會,就得在那兩夜完成了。
所以此時三殿下來,我們真以為他是如自己說的,來找太後請示春分那日的安排。熟料進殿後不久,他就出來了,還從懷中掏出一本書遞給妹妹。
“呐,剛巧昨晚新鮮出爐的,偏偏你進宮了,哥哥我便給你捎來了。”
《蝶之戀——終曲》幾個大字映入眼簾,郡主驚喜道:“蓬蒿居士最新的話本?太好了!我眼巴巴等着,終于等到了!”
跟在後面送客的梅江姑姑也瞥了一眼,含笑道:“殿下真是疼愛妹妹,知道郡主喜好,特意送來。”
三殿下輕嗤:“也就是順路。姑姑不知道,上一本出來時也逢她在宮中小住,沒第一時間看到,偏偏在六公主那兒被告知了結尾。回府就朝我發難,嫌我沒派人送來。”
“哼,就是嘛!蓬蒿居士寫的多好啊,宮中人人愛看,沒兩天故事梗概人人都知道了!我沒看到故事怎麼曲折怎麼離奇,倒被人一下告知結局,多沒趣啊!”
梅江姑姑抿嘴直笑:“郡主心性還像個小孩子。”
“幼稚,多大的人了。”三殿下白一眼妹妹,又朝我眯了眯眼,轉瞬即逝。
說罷,三殿下便不再停留,轉身離開,朝太元殿上朝去。郡主高興不已,飛進正殿朝太後撒了個嬌,便蹦蹦跳跳拉着我回房看話本。
什麼話本這麼好看?蓬蒿居士又是何許人也?
都不重要。這本就是個幌子。
來之前謝甯軒和三殿下就叮囑過,他們在宮外調查本案的步伐不會停下,那些出了宮的宮人下落,會繼續尋找、查實。一旦有進展,他們便會變着法子将最新情況送進宮來,以便我結合宮内調查情況,盡快查出真相。
至于這刻意提起的話本,反正我和郡主交好了這麼久,從沒見她對某本書如此上心。顯然,在梅江姑姑和太後面前的熱切,也是演戲罷了。
這不,郡主進了屋子,歡呼着阖上門,就立馬變了張臉:“義妹,快快,快給你,瞧瞧裡面是不是夾着密信呢?”
書本中間有一層不顯眼的隔層,果然裡面夾着張紙。在郡主的緊張注視下,我手抖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謝甯軒熟悉的字。
“陽遠展信佳:
聞去歲許知府夫人病重,你曾見她一面,以太歲入藥痊愈,數位醫者皆稱奇。書院院長今突發惡疾,用保守方子,家門内血緣親近之人眉心血為藥引,輔以老鶴草,川太濃汁洗身,國子監楓樹下禱告百日,無他效。若你處賞賜的太歲還在,無有他用,以紅線紅紙包裝,利索遞來。
甯軒。”
郡主一字一句看完,直接懵了:“太歲?許知府?這、這說什麼呢?許知府是哪個啊?”
我讀懂了。隻關心一句:“這裡說你處原有個賞賜的太歲,是真的嗎?”
“啊?”郡主撓撓頭,糊裡糊塗,“好像是有吧,隐約記得哪年太後賜過。那又怎麼了?甯軒哥是真的問我要太歲?遞進來個信,就要個這?”
“你去年可有探望某位重病後又痊愈的夫人?”
“啊?”郡主張張嘴,“這、這……可能有吧……許知府,許知府……啊!去歲我陪多榮姑姑,好像是去瞧過哪位夫人,就是姓許來着……她夫君外派出去做知府了?這我也沒留意啊。”
沒關系,有這個人,有這個東西,謝甯軒的來信就完美了。
這家夥,腦子真好使。
我微微一笑,将信折疊,伸到了尚未吹滅的蠟燭之上,任它化作灰燼。
郡主都方了:“怎麼就燒了!他寫的什麼我還沒看明白呢!最後說什麼?用什麼包着送去來着?”
“沒事姐姐,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用真的準備太歲。這封信既由三殿下交給我們,現又燒掉,已是萬無一失。”
“啊?義妹,什麼意思啊?這信……”
話沒說完,外間傳來敲門聲,有丫鬟禀告:“郡主,太後讓您去用早膳。”
郡主“哦”了一聲,不情願的站起身,一面口中比劃,叫我稍後務必全盤告知她。
然而等我們總算離開慈甯宮前往太醫院調查時,郡主可又發現了另一樁大事,令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