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道岚抱着被子往裡頭縮了縮。
楊蘿撩起裙擺上床,拉過一截被子蓋在肚臍上,徑自躺了下去。
司道岚被她這一水兒順溜的動作震驚得說不出話,坐在床頭,轉過頭沒去看楊蘿。
楊蘿今天實在是太累了,經曆了那麼多事情,一沾枕頭困意就襲了上來。
司道岚無語望天,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睡得着,這位李姑娘未免也太心大了。
若是被楊蘿聽到他的心聲,隻會一笑而過。
如果經曆過一夜奔襲幾百裡,風餐露宿的日子,就會知道,倒頭就睡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楊蘿剛眯上眼,正要去見周公,就被司道岚搖醒。
“人來了。”司道岚盯着窗外,神情十分嚴肅。
楊蘿卻反手把他按到床上,“放松點,别緊張。”
楊蘿唇邊抵着食指,“噓,聽。”
屋外腳步聲整齊劃一,一聽就是訓練有素的威武之師。
“公子覺得,今夜來的,是哪路人馬?”
司道岚冷嗤一聲,話裡話外的嫌惡滿得快要溢出來:“何必猜測?今夜來的,是——錦衣衛。”
楊蘿慢慢地攏起手指,慢慢地握起拳頭。
“原來是,錦衣衛啊。”楊蘿一字一頓地念出這個名字,如同熟人熟稔地調笑般。
砰地一下,門被粗暴地推開,錦衣衛魚貫而入闖入内室,一把掀開床幔。
楊蘿“吓了一跳”,抱着被子縮進司道岚懷裡,“你們是誰啊!”
榮齊沒想到床幔裡會是這般香豔的場面,頓時漲紅了臉,放下帷幔轉過身去,扯下腰間的令牌,反手亮給楊蘿瞧。
“錦衣衛辦案!”
“佛門重地,你們……你們真是傷風敗俗!有傷風化!”
楊蘿眼裡滑過一絲淩厲。
榮齊是榮恩的義子,榮齊出現了,這麼說,榮恩也來了?
好啊,重生第一晚就讓她見到自己的殺身仇人,上天當真是待她不薄。
楊蘿垂眸,掩住眼裡的恨意。
她小心翼翼地拉開帷幔一角,露出半顆腦袋,嗫嚅道:“錦衣衛……我……我們沒犯事兒啊。”
“今夜一個逆賊刺殺戶部尚書未遂,往大相國寺逃竄,錦衣衛奉命搜查。”
“陳郎,”楊蘿轉過頭去,朝司道玄使眼色,嬌滴滴地捏着嗓子,“怎麼辦呀?”
“錦衣衛辦事,咱們自然應該行個方便。”司道玄壓低了聲音,沙啞道。
榮齊耳朵也燒了起來,道:“得罪了。”
他一揮手,不過片刻,整個禅房就被翻了個幹幹淨淨連隻耗子都沒放過。
榮齊沒翻出東西,對楊蘿道:“得罪了,姑娘好生休息吧。”
“走。”榮齊一聲令下,錦衣衛皆跟着他離開。
榮齊剛踏出禅房,榮恩便帶着另一隊錦衣衛走了過來。
“搜過了?”榮恩瞥了榮齊一眼,問道。
榮齊臉像是被火曬過一樣燙得通紅,“搜……搜過了,并沒有異樣。”
榮恩養了榮齊那麼多年,怎麼會看不出他說的話是真是假,見他躲躲閃閃的模樣,眯了眯眼睛,問道:“怎麼回事?”
榮恩擡腳就要踏進禅房,被榮齊攔住了。
“義父别去看了,免得污了您的眼睛,裡頭……是……是……”
榮齊是了半天沒說出個名堂來,榮恩可沒這個耐心,撥開他的手徑自走了進去。
楊蘿和司道玄對視一眼,心沉了沉。
榮恩掀開帷幔,隻見一對野鴛鴦相抱而眠,饒有興趣地勾了勾嘴角,目光落在楊蘿身上肆無忌憚地掃視着,輕佻地問道:“你就是李家那個私會外男的女兒?”
楊蘿低着頭,隻露出飽滿白皙的耳垂。
她怕自己擡起頭,會洩出無處發洩的恨意。
榮恩,這個她一手提拔起來的下屬,她最信任的同僚,親手把刀捅進她的心髒。
真是諷刺啊!
更沒想到,他們竟然會以這樣的情形,再次相遇。
“看來傳言不錯。”榮恩拽住楊蘿的手粗暴地把她從床上拖下來。
司道玄下意識伸手去抓她的手,卻見楊蘿朝他輕輕搖了搖頭,目含警告。
“李姑娘,告訴本官,你是如何在你繼母雇傭的殺手裡全身而退,毫發無損地出現在大相國寺裡的?”
榮恩捏起楊蘿的下巴強迫她擡頭和他對視。
楊蘿眼睛裡燎原般的野火盡數熄滅,隻剩下荒蕪的灰燼。
“我……我沒有遇到什麼殺手啊……”楊蘿眼神躲閃着哭出來。
“是嗎?”榮恩道:“李姑娘,你最好實話實話,我可是錦衣衛,就算李姑娘美若天仙如花似玉,诏獄裡的刑具可不會憐香惜玉。”
“你知道的吧,進了诏獄,會有什麼下場?在錦衣衛手裡,死是最好的解脫。”
楊蘿似乎被吓住了,連眼淚也收了回去,如同隻小兔子般,“我……我說!我說實話!”
司道岚蓦地掀開床幔,雙目如電死死盯着楊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