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定後,先是看看那個滾出老遠的皮球,然後才呆呆地看向對面鞠室旁氣定神閑的霍去病。
“他什麼時候跑過去的?我怎麼一點都沒瞧清他的動作?!”
張綿努力回想方才的對峙,這才明白,霍去病身法之快,自己哪怕近在身邊也看不清楚。
他見霍去病跑來,挑土撞球,本事之大,自己平生未見,不由得心下一時膽怯。
應了見狀,更是大急,忙喊道:
“公子,休要與人家沖撞。咱們先回去再說!”
張綿聽了這話,嘴上不說,心裡卻想:
“人人都認定我比不過他,但我要是就這麼認輸,回頭怎麼見阿父阿母?!這些礙事兒的家夥沒趕跑,反倒自己惹來一身臊,沒這道理!”
想到此處,他重新鼓起勇氣,飛身回去,又将球帶回腳下。
張綿連踢數回,但每一次,霍去病或是挑石或是揚泥,輕而易舉便将皮球擊飛。
無論張綿使出的力道如何大、準頭如何正對鞠室,但那顆皮球就是不進去,甚至連鞠室的邊都不曾碰着。
幾輪下來,張綿已經是氣喘籲籲,額頭上淌滿了亮晶晶的汗水。
而霍去病依舊是負手站在那兒,臉不紅,氣不喘,除了腳上絲履鞋的鞋尖處被泥巴沾髒之外,整個人竟和下場前毫無二緻。
張綿瞪着霍去病,心裡沒口子大罵:“見了鬼了!怎麼踢半天了,他竟一點也不見累?!”
他瞄向場邊,見那香爐中輕煙袅袅,心知再這樣下去,香丸燒盡了,自己也休想将球踢進坑内。
張綿心生一計,他瞄準霍去病,口中大喝,同時腳上用力,将皮球猛踢向對方。
皮球直奔霍去病面門,張綿撒開腳亦往他身上沖。
霍去病頭頂有球,面前有張綿。他仍是一動不動,似是毫無知覺。
衛思一見,來了精神,樂得笑道:
“撞撞撞喽!轟——撞上喽!”
她話猶未了,場邊衆人隻覺眼前一花,一股如輕煙似密霧的黑影已從張綿身前晃過。
張綿頓覺身上一輕,一股巨力襲來,整個人不由自主已身在半空。
他未及細看,已是胸口一痛,不禁“哎喲”一聲,隻覺得有東西擲在自己胸前,又彈了開去。
張綿背朝下摔在鞠室上方,整個屁股恰好坐在坑裡。但他甫一落地,想像中的疼痛卻不曾出現,仿佛有人抱着他輕輕降落在地,讓他坐在地面一般。
張綿愕然睜眼,便見皮球滾向另一邊。在鞠室對面,霍去病好整以暇,重新将兩手背負在身後。
張綿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剛才自己才跑到半路,霍去病已經搶将到自己身邊,将自己擲到空中,用肉身為盾,擋住了那球。之後人球兩墜,皮球滾開,自己卻落進鞠室之中。
他猶自出神,不禁摸摸自己胸口,雖知自己身上無損傷,但仍是覺得如在夢中。
應了見狀,急得不顧一切就往場裡沖。偏生那兩個士兵挾住他手臂,腳下像生了根鑄了鐵一樣,硬是不動。
應了大喊:“公子!公子!你覺得如何?可有傷着不曾?你們膽敢對我家公子無禮,哪怕是骠騎将軍,看我不把你們給……”
一語未了,應了就見張綿從坑中跳起,拍拍屁股上的泥土,摸摸腦袋,一臉失魂落魄。
霍止瘁雖知霍去病的本事,但如今一見,仍是大吃一驚。
“跟三年前比,這家夥的身手簡直不像同一個人……現在的他,隻怕能跟舅舅并肩了!”
霍止瘁看得出神,衛思不住拉她手臂,嚷道:
“阿母,掉坑裡了!他掉坑裡了!這下能打人屁股了!我要打兇巴巴!”
霍止瘁苦笑,心想:“現在整個天下,能打到你寶貝外孫屁股的人,怕是連你兒子也未必容易得手……”
張綿回過神來,朝應了擺擺手,喊了聲“我沒事兒”,然後又看向霍去病。
此時,在男孩的眼神中充斥着不可思議與慌亂,打量霍去病的目光,更是滿懷畏懼。
霍去病終于開口了:“你還要踢麼?”
他的聲音無甚起伏,完全聽不出來有半點使過力氣的痕迹。
張綿此刻才明白,以自己的實力,想要勝出已無可能。
但他生性要強,要他開口服輸,他怎會情願!
張綿怒道:“香還沒燒完呢,你急什麼!”
霍去病眼中笑意一掠而過,他點點頭,隻道:“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