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這個陰钰有指揮群狼之力,霍止瘁下意識越發戒備,想:
“萬一到時他們分贓不勻或是惱她洩露自己隐私,雙方打起來,不知是姓田的手下會赢、還是這姓陰的養的狼更狠?”
但她心裡清楚,這夥人因造反一事才走到一處。要是他們真的内鬥,自己這幾個階下囚必是首先受波及。
偏偏眼下自己三人被守衛團團包圍,自己不僅手無寸鐵,而且一對一都未必打得赢殿中任何一個守衛,哪怕想救珊麻哥朵母子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正當霍止瘁苦思冥想之際,聽見陰钰又道:
“方才我聽田公已經揪出底下幾個通風報信的内奸。這些家夥可有招認出那些剩下的同謀來?”
田恬搖頭。“他們嘴硬得很,反倒罵起人來。”
陰钰聽了,又是一笑道:“既如此,那不妨且讓我來試試,未知田公意下如何?”
田恬一聽,不由得來了精神,忙問道:
“敢問居次要如何處置?”
“我那些狼夥伴們,跑了老遠才來到這長陵。之前命他們圍攻張家——”
陰钰才說到此處,霍止瘁即刻望向身旁,恰好珊麻哥朵也睜開眼,二人目光相觸,眼中神色皆是一樣的惕厲惱怒。
她們剛才聽得狼嚎時,就已經猜到這陰钰就是當日以狼群圍攻張家的主謀;但如今親耳聽她承認,仍是忍不住心頭猛跳。
張綿越聽越奇,越聽越是害怕。
他看看母親,又看看霍止瘁,雖然沒問出口,但顯然已是滿心困惑驚懼。
小孩子心裡對自己說道:
“這女子當真會指使狼?她為何要跟咱家過不去?!”
于是,張綿也一如霍止瘁和母親那般,豎起耳朵,屏息聽着那些人的對話。
“……我一路上折損了不少好朋友,他們的興緻也不怎麼高,喂他們吃雞都不吃。況且之前花費了不少力氣,如今正是餓的時候。不如……”
陰钰一邊說着,一邊用那雙毫無光彩的眼睛來回溜着神座前的兩個俘虜。
田信之前被割去舌頭,方才在地上滾動掙紮,如今已是氣息全無,血流了一地。
田安眼看着對方斷氣,心中悲痛不已。
他聽得陰钰這般說,亦不害怕,反而瞅着對方冷笑道:
“你們想要我條命去祭旗,由得你們!”
他哪怕明知是死路一條,卻仍是不肯吐露内情,隻想一心早早求死。
田恬逼視着他,冷冷問道:
“我最後再問你一回,僞造書簡、放你們離開長陵邑去報信的究竟是何人?!隻要你肯說出來,我看在咱們同為田氏族人的份上,還可饒你一命。”
田安擡眼看着他們,眼珠亂轉。
盧不語見他模樣,也插嘴道:
“武安侯念在同族之誼,又見你年輕不知事,怕你們被奸人蒙騙,因此隻将你們截住,也是給你們反思改過之機。”
“那田信死不悔改,還出言辱罵,一意包庇同謀。他的死實在是咎由自取!田安,你若是能體諒武安侯的苦心,就該好好想一想才是!”
連虞畢都看出他的猶豫,加入到勸說大軍中來。
陰钰見三個男人輪番來說田安,微覺無趣地撇了撇嘴,又瞥了眼身旁那黑袍男子,随即正一正臉色,再次站得無比筆直。
珊麻哥朵兩眼圓睜,盯着那陰钰一幹人等。
霍止瘁耳邊聽見外頭又響起了聲音,這回是那田安的歎氣聲:
“你若有顧及同族之誼,方才又怎會對田信痛下殺手?我不信你!”
田恬一聽這話,知他動搖,便走前一步,俯身道:
“田信與你們不同。他不僅四處刺探我私事,還鼓動大家一起揭發我。我之前再三苦勸他,他仍是死不認錯。我雖斬他,也是為大計而作打算!”
“你們雖然意欲向朝廷上書,但我深知此乃出于田信與那内奸的蠱惑。況且,你們的父親,都與我同輩。你們二人,是我自小瞧着長大的。要是咱們反目成仇,你們死去的阿父,我又有何顔面日後去見他?”
說到此處,田恬觸動情腸,眼中一酸,已是掉下淚來。
一直不吱聲的田武,見他如此,不禁一呆。
田安擡頭打量田恬等人片刻,又是一聲歎息,說道:
“也罷!你既想得知,那我說便是了……”
田恬聞言一振,盧不語和虞畢也是下意識湊前來,想聽清他說的那個内奸名字究竟是誰。
霍止瘁見他們之前誓要拼個你死我活,如今面對同伴之死與他人相勸,又再改口,不禁為之啞然。
田安見三人不約而同低頭向着自己,他清一清嗓子,大聲道:
“諸位請聽好了!之前與我等商議,将我們放出城邑去報信的人,正是長陵高寝令——田恬!”
他聲量之大,整個寝殿内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田恬期待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随即又漲得形同豬肝。
他指着田安,惡狠狠道:“……你血口噴人!無恥!”
盧不語和虞畢此時才意識到被對方耍了一道,眼中狼狽之色一閃而過,随即獰笑着瞪向地上的田安,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