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邪搖搖頭,隻道:“對他有大恩的單于他都能出賣,那些無辜女子,他又哪裡會放在眼内?各部恨極了他,他生怕我們在單于面前揭穿他的醜事,因此就想盡辦法要除掉我們!”
“那時他來到我們部中,一開口便說單于開恩,将我三歲的兒子封為大當戶,要自立其部,封地卻在單于的地盤裡。他還要我将五歲的女兒獻給單于,說是要她日後當單于的第十六個阏氏。”
“我一聽就知道,伊稚斜聽了這中行說的話,用這陰險的毒計,想要我把一雙孩兒獻出去當人質!”
“我願意臣服伊稚斜,是因為他是單于。但他卻聽信惡狼的話,将彎刀對準了自己的子民,換着法子都要逼得我們家破人亡!我怎能眼睜睜看着這惡人得逞?!”
渾邪越說越怒,他目光中怒火熊熊燃燒,看向中行說的神情滿是憎恨。
披發男一臉恍然大悟,又道:
“我知道了!他因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因此恨毒了那些有家有孩兒的人,借着單于的名頭,逼得你們通通絕後不可!”
衆人紛紛大聲附和,言語間早已将這中行說數落得一文不值,臭不可聞。
中行說平生最恨就是别人說他身有殘疾,如今眼見面前所有人都在嘲他,哪裡能忍?
他一腳踩着傷重的屠各牟,舉刀架在對方脖子上,狂叫道:
“姓霍的!你們打不赢我,就想靠罵來赢我?做夢!我比你們這些畜生生的奸生子私婢子強得多!”
“我要你馬上向我下跪,磕足九個響頭!向我賠禮認錯!不然,我就要這條狗死在你們面前!”
屠各牟腰部受傷甚重,但他依然神智清醒。
一聽得這中行說如此叫嚣,屠各牟又急又愧,大叫:
“你殺了我、殺了我!我哪怕當場死了,也不受你這頭惡狼的要挾!”
中行說嘿嘿冷笑。“就憑你這模樣,也想激得我動手?呵呵,我就是要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們匈奴人蠢、漢人笨,沒一個能比得過我!”
他一眼掃見田千秋握劍緩緩移動腳步過來,忽然尖叫道:
“你來、來啊!敢過來,我即刻要他的命!”
他一語未了,手中長劍已劃過屠各牟臉頰。
屠各臉右臉上鮮血如注,他卻渾身緊繃,一言不發,竟連半點聲息也無。
田千秋見狀,隻得停步,怒視中行說,卻不敢再靠近。
中行說雙目此時瞳孔如針尖,閃爍着令人發冷的寒光。他踩着屠各牟,盯着霍去病,牙關緊咬,臉上充斥着扭曲的狂笑。
“霍去病,你跪是不跪?不跪,讓這家夥下地府去陪劉邦;你跪,肯聽話,那便有商有量!”
衆人見屠各牟性命懸于一線,早已捏了把汗。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下意識目視霍去病。
霍去病這才看向中行說,仿佛才聽見有人說話。他淺笑一聲,說道:
“我跪天跪地、跪天子跪尊長,唯獨不向賣國求榮的小人彎膝!你要殺便殺,這長陵之上,正好缺匈奴人與奸細的血來祭高皇帝在天之靈!”
中行說怒極攻心,屠各牟已是放聲大笑,隻道:
“正是!我能死在這長陵,倒要多謝你!你隻管下手,我一走,你也得即刻跟着來!快來動手!老上單于和軍臣單于都在地底下等着你呢!”
中行說身上一寒,正要喝他住口時,卻聽得耳邊“忽忽”數聲。風聲乍過,殿中銅燈火光熄滅,伸手不見五指。
之前一番打鬥,已将寝殿中好些燈燭打翻。如今殿内燈火全無,除了殿門處被外頭火光照亮小片地方外,其餘各處皆是目不能視物,隻餘漆黑一片。
中行說心知這必是霍去病的手下弄鬼,用兵器揮滅燈燭,想要圍攻自己。
他一邊揮舞長劍與鐵铩,将自己身周護住;一邊卻豎起耳朵,想要聽清其他人的動靜。
但他聽來聽去,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屠各牟的喘氣聲外,霍去病等人的聲息去向,卻是絲毫不聞,竟猶如憑空消失了一般。
“這夥人想趁黑來偷襲!”
中行說将身子縮在屠各牟之後,自己緊貼大柱。他将屠各牟當作擋箭牌,以防霍去病等人摸黑來攻。
此時,烏雲漫天,夜空中無半點光亮。殿門門檻處略有微光,而殿中卻是一片死寂。
中行說如睜眼瞎子,耳朵中又聽不到他人的動向,越發心焦。
正當此時,中行說耳邊蓦地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似泣似歎,忽遠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