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官身子僵直,他一點點挪動着發酸的脖頸,布滿血絲的眼睛試圖不動聲色地朝後方窺視……
一張滿臉愁容、八字眉,耷拉嘴角的臉孔,赫然出現在他的視野當中。
軍官瞳孔放大,他屏住呼吸,硬生生将自己的脖子重新扭向前。
他一邊進行着這極不自然的動作,一邊跟念咒似地喃喃道:
“瞧,果然是我聽錯了,哪會有人……”
正當他驚魂未定之際,耳邊已經傳來另一個聲音。這男聲剛毅有力,中氣十足:
“義縱!”
“屬下在!”
被霍去病叫到的義縱,下意識挺起胸膛回應着對方。
霍去病問道:“他們提過,操縱群狼的是那個自稱自次王之女的女子。可曾找到她?”
義縱忙道:“山上各處都已經尋過,就連屍首裡也命人辨别過,并無發現此女。”
霍去病下令道:“反賊絕不可放過一個!務必将她搜尋出來,帶回長安審訊!”
“是!”
義縱等人連忙答應,随即加派人手,往山路下一路仔細尋找。
霍止瘁問道:“舅舅可好?”
霍去病掃她一眼。“舅舅安好。你随我回長安,舅舅催着要立刻帶你回去見他。”
霍止瘁聽了有些吃驚。“是出了什麼事嗎?”
但霍去病隻是淡淡道:“無事。隻是舅舅不放心,非要親眼見過你才罷。”
霍止瘁聞言,心下既意外又十分感動,想道:
“原來還是有人關心我的……”
她正出神之際,卻聽得霍去病似笑非笑的聲音又再響起:
“恭喜你了,珊麻!”
霍止瘁調轉目光,直視對方。
隻見霍去病嘴角微掀,眼中似嘲非嘲,又道:
“真沒想到,你一來長安,便奇遇連連。就連偶爾一趟出門在外,也能當上珊麻,受匈奴各族禮遇!”
霍止瘁一言不發,霍去病早已看清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火光,卻隻作不見,繼續道:
“你乖乖呆着,我自然不會虧待你。須知在我手下,向來便是如此。隻要聽我号令、命大不死,便能封侯賜邑……”
一語未了,隻聽得“啪”的一聲,霍止瘁右手揚起,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打在霍去病左臉之上。
這一下,頓時使四周變得寂靜起來。
霍去病怔忡不已,伸手摸腮。不知是否錯覺,他本就微微發燙的腮頰,此時更是抽痛難抑。
霍去病微微低頭,盯着對方。霍止瘁正是怒火中燒,與之對視更是毫不相讓。
兩人雖不曾言語,但是目光交彙之際,早已看穿對方内心所言:
“我被留在外頭是因為哪個?!我可沒興趣拿自己的性命來讨好你這個自大狂!”
“你都已經當上珊麻了還想怎樣?這事誰能事先料到,又不是我故意派人要加害于你!”
霍去病正要說話,左臉頰内陣陣酸楚。他咬牙片刻,方才回視對方,冷冷道:
“這可是第二回了!”
霍止瘁扭頭不答,神情倔強,絲毫不現半點懼色。
霍去病哼了一聲,一轉頭,便見周圍所有人頭更低了下去,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霍去病對他們的反應視若無睹,隻道:
“速去命人告知張次公與趙破奴,停止生煙。留下北軍在此地暫時鎮守,将剛才抓到的俘虜,和田氏宗族幾個領頭的,一同押上囚車!”
衆下屬自是連聲應諾,無敢不從。
隻是,在他們心中,卻是驚疑不定。
他們皆想:“将軍的阿妹,怎會有這膽子竟敢動手打将軍耳光?!聽将軍口氣,這還不是頭一回了……這……”
衆人皆是疑窦叢生,卻誰也不敢多說半句,更無人開口相問。
張綿張着嘴,險些就要叫出聲來。
不料他母親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拖過來,低聲道:
“你讓阿母靠會兒,休要走開。”
張綿這才回過神,點點頭,看看母親,又呆呆地看着師父與師姑。
彌忒與終軍站在一旁,将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二人目光炯炯,片刻不離霍止瘁與霍去病,若有所思。他們無意中視線交彙,都不約而同眨眨眼,又重新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