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陵絲毫不曾回避他的目光,重重點頭,說道:
“不錯,我奉父王之命,在京中與各處官員結交,都是為了我父王的大計。”
“……!”
張延年見她承認,卻又為自己開脫,心知她是不願連累自己。
但他早已将一縷情絲,全系在劉陵身上。如今又聽得她這般說,哪裡還能忍耐!
張延年朝霍去病又再叩頭,禀道:
“将軍,淮南王偏愛太子,命其留在長安,此事人盡皆知。若要結交,讓其太子出面,更為順理成章。”
霍去病冷笑。“你倒會為她開脫!隻可惜她兄長已被她親手送進地府了,如今自然無法開口替自己辯白。不然,恐怕此時也會跳出來,急巴巴地替她認下呢!”
霍止瘁一聽就知,霍去病這話,自然不是諷刺剛死的劉遷,而是痛斥敢為劉陵分辨的張延年。
張延年雙唇顫抖,仍是神色倔強,他正要開口時,卻聽得耳邊傳來叔父的聲音:
“延年,不要再說了!”
他看向對方,見張次公的神情,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沉痛。
這神情令他心中一恸,不由自主低下頭,說不出話來。
張次公臉色慘白,向霍去病深深低頭行禮,說道:
“将軍,張延年年輕糊塗,不知輕重,是我教導無方,請将軍恕罪!”
“煩請将軍命人好生詳查,便可知他究竟與淮南國造反一事可有牽連了。”
張次公說到此時,他略略回複了平靜。雖仍是臉無血色,但神色肅穆莊重,令人不敢輕視。
“在公,我為将掌管北軍,卻不能約束下屬,此乃我失職,下官無話可說,定當向陛下請罪,辭去軍職;但在私,我信張延年的為人,他絕不曾透露軍情軍務與外人,懇請将軍明察!”
張延年含淚咬牙,望着為自己低頭的叔父。
他哽咽不已,又看看劉陵,隻覺得一邊是親人、一邊是意中人,兩邊都對他百般維護。
他對二人俱是難以割舍,令他心如刀絞。
劉陵打量了霍去病片刻。她調回視線,注視張次公,目蘊笑意。
“你對他真好!”
她這語氣,讓張次公身子一震。霍止瘁也不禁屏住呼吸。
張延年終是忍不住開口,急道:
“翁主,叔父他是為了我……我自打小便沒了父母,全靠叔父将我當作親兒子般養大,是我、是我對不起叔父!”
“叔父,侄兒知道您都是為了我好!隻是,我對翁主……确實是鐘情已久!我雖無洩露軍機,但極大連累了您的名聲,是侄兒錯了!”
張延年含淚看着劉陵與張次公,這兩人一個是他至親、一個是他至愛,如今卻都已卷入此次驚天大案中,他怎能不五内俱焚!
劉陵凝視着他,點了點頭,歎道:
“你這人确實是個厚道性子。我與你結交,你倒絲毫不起疑。與你叔叔,全然不同。”
霍止瘁盯着她側臉,見她笑意不絕,又不禁看向張次公。
張次公神色僵硬,并不回答。張延年卻忙道:
“翁主,我叔父不願我們來往,也是不想我被人當作刻意高攀。翁主身份高貴,我的确不該……”
劉陵又是無聲一歎。“是啊,你叔父永遠是對的。他要你離我遠遠的,越遠越好,自是對的。隻可惜,你沒聽他的。”
張延年猛地擡頭,目光中滿是祈求,既是在哀懇對方不要再說下去,又是傷感于意中人對自己的隔閡。
霍去病冷眼打量這三人,神色中越發不耐煩。
“你既不說,那便到诏獄中去,由那兒的人來侍候你好了!”
說完,他正欲起身,卻見劉陵面朝自己,正色道:
“骠騎将軍,我願在此,向将軍吐露所有實情。反正,如今也沒有什麼好瞞的!”
劉陵一語未了,便已看向張延年,輕聲道:
“延年,你向來對我極好。但我……實在對不起你的這份情意!”
張延年流下淚來,下意識不住搖頭,卻因喉頭哽咽,說不出話來。
劉陵又道:“你不必再說。我當真對不住你……”
“你一定也很是疑惑,為何我對你屢屢示意,總是不冷不熱?那是因為,你的心意,我是萬萬不能回應的!”
張延年見她神色決絕,并非是為自己推脫之意,不由得開口問道:
“翁主你……你這是何意?”
霍止瘁見他神色怔忡,便知他早已深陷其中,因此一時都忘了事情輕重,反而向劉陵主動相詢對方的心意來。
她下意識瞧了眼霍去病,見他眼中陰晴不定,便知他此時定是越發厭煩。
劉陵卻不理他,隻是凝神看向張次公,緩緩道:
“你還要瞞他多久?真要永遠瞞着他、哪怕到了地府,都不讓他當個明白鬼?”
張延年聞言更是驚疑不定,忙也看着同一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