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彥烏努神想來看看大家,請兩位不必再多禮了。”
“是!”
二人齊聲答應,這才垂首躬身倒退着入席。
因為神明在此,所以他們竟不敢以後背朝向對方,以免對守護神不敬。
霍去病冷眼瞥去,見這隻狐狸在霍止瘁背後探出小半個腦袋。一隻金棕色的眼睛賊溜溜地朝自己射來。
他“哼”的一聲,桃子頓時身上一顫,下意識把自己團成一團,緊貼在霍止瘁的腳邊。
霍去病心中罵道:“狐狸精!跟她一個德行!”
霍止瘁兩眼望屋頂,盡量讓自己腦袋放空,好營造出一種“無事發生”的錯覺。
因而,她自然不會對霍去病責難的目光有所反應,更是把對方當空氣。
僮仆們捧來漆案,各色菜肴美酒,如流水般端上來。
衛青捧起玉卮,向衆人說道:
“些須微物,敬諸君光臨敝府,招待不周,萬望海涵!”
見他發聲,衆人這才敢捧杯,謝主人家設宴款待。
酒過三巡,衛青見渾邪喝起酒來一杯接一杯,便命人去取鬥卮來替下對方面前的漆耳杯。
渾邪大喜,忙起身緻謝,又道:
“我這粗人向來是這習性,愛大口喝酒。用這耳杯反倒不慣,讓大将軍與骠騎将軍見笑了!”
衛青便道:“說好了今日不醉無歸,正該這麼喝!”
見衛青這般說,衆人越發開懷,席間且說且笑,十分熱鬧。
霍止瘁瞧着渾邪用那個猶如小木桶似的漆鬥卮灌酒,都忍不住替他噎得慌。
但渾邪一卮接一卮,卻是喝得極為痛快,甚至臉色都不曾變一下。
霍去病向來在進食上不甚熱衷,今日更是吃得不多。甭說喝酒了,連筷子都少往盤中伸,衛青不禁看了他好幾眼。
待到飲宴接近尾聲之際,門外長史匆匆進内,在衛青耳邊低聲禀報數句。
衛青點點頭,說了聲:“帶他進來。”
渾邪三人以為還有客人到,正欲起身,卻聽霍去病開口安撫:
“三位隻請安坐便是。”
三人聽了,隻得坐下。
霍止瘁好奇張望,卻見長史領着一個身着麻衣、頭發被剃光的男子進來。
她不禁瞪圓了眼睛,因為這個膚色漆黑、身材瘦長、臉有疤痕的男人,正是屠各牟!
渾邪與張骞一見是屠各牟,都是一怔。
金日磾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不由自主看向衛青霍去病,不知他們是何用意。
屠各牟兩手處還套有枷鎖,他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不敢擡頭。
衛青看着他,示意屬官将他的刑具去了,便道:
“今日我命人接你到此,不是要問你的罪。你大可起來回話。”
“是!”
屠各牟應了,身子稍稍擡高了些,但整個人依然是匍匐跪倒,更不曾擡頭。
霍去病見三個客人面面相觑,說道:
“大将軍命他前來,是有話想當面問他。方才席間上不曾告知諸位,休怪。”
渾邪三人自是連聲說好,心下已經多少猜到,衛青此舉,是有意想減免屠各牟之罪。
渾邪之前雖與休屠部有怨,但休屠王死後,他歸于漢地,又得封侯,昔時怨氣,早已消減了大半。
況且休屠王家人和族人如今都成罪奴或是階下囚,他自知當時殺休屠王是迫不得已,因此對其族中諸人心存愧意。
而金日磾知衛青肯見屠各牟,心中自是樂意,因此隻管靜坐在旁,待衛青發話。
張骞雖也惱恨屠各牟綁架妻兒、險害妻兒喪生。但如今一家團聚、妻子病情大有起色,張骞因金日磾的緣故,也不想再追究休屠部衆敗兵。
如今張骞又見他模樣憔悴,誠惶誠恐,早覺得出了惡氣,也樂得由衛青來發落對方。
衛青見他不敢起身,并不催促,隻道:
“你身上的傷可全好了?”
“回大将軍,小人的傷得五柞宮醫工醫治,已經全好了!謝大将軍過問,謝骠騎将軍活命之恩!”
霍去病神色漠然,仿佛完全沒聽見對方的話一般。
霍止瘁心道:“原來是他派醫工去救他們的,這可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