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開始運轉。
率先是一片無意識的黑暗,而後是一陣規律的腳步聲,瑪麗打開食品儲藏櫃,拿出無比新鮮的蔬果食材。
柒吾看得眼睛都直了,那顆紅蘋果表面是磨了臘嗎?光彩奪目都仿佛反射着灼灼日光……簡直和街區商店裡蔫了吧唧的食材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瑪麗切了三四顆蘋果,放入一鍋粘稠又香甜的糖水中,她攪拌着湯勺,鍋中“咕噜咕噜”地冒着小氣泡,直至琥珀色的糖水熬得變稠收幹。
然後,她拿出冰箱中冷藏好的面皮,擀好的面餅沿着一個花瓣狀的烘焙模具仔細鋪平。她倒入熬煮好的蘋果丁,将長條狀的面皮均勻鋪蓋在上方。
柒吾知道了,她要做蘋果派。
柒吾拖動進度條,看見了烤至酥脆的蘋果派,那股清甜的香味似乎要穿過屏幕,鑽進她的鼻腔中。
但瑪麗并沒有切開蘋果派,反而再次走到冰箱前,打開了一側的冰箱門。
這時,似乎有人在呼喚她,她轉過頭,視線離開冰箱門,望向客廳方向。
她似乎忘記了新鮮出爐的蘋果派,又或者它已經被放入了冰箱保鮮層,尖端保鮮科技可以極大程度保證食物的新鮮度,放大半個月都不會變質。
瑪麗走到客廳,例行日常清潔任務。柒吾倍速浏覽着,将進度條拉到了莉亞出現的畫面。
莉亞是一隻非常可愛的白色小貓,軟乎乎的毛發就像一團棉花糖。瑪麗溫柔地将它抱起在懷裡,莉亞的爪子在半空中抓了幾下,調皮地想要抓住瑪麗耳後垂落下來的碎發。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着雨,漫天烏雲黑沉沉地擠走太陽,壓得天地昏沉,讓人喘不過氣。
【祝您出行順利!】
瑪麗打開了門,撐開一把雨傘,智能管家适時播報了一句吉祥話。
“怎麼會這樣?”柒吾看着電腦屏幕,不敢置信,“真的是瑪麗主動帶莉亞出的門……”
可如果瑪麗真的出現了如此低級的錯誤,為何羅斯戴爾太太卻始終宣稱瑪麗的功能一切正常,錄像中也沒有發生任何異常?
羅斯戴爾太太是為了包庇瑪麗的故障嗎?
柒吾想不明白,轉頭問盧修斯:“你接入瑪麗的時候,真的沒有發現任何紅色警告嗎?”
盧修斯坐在沙發上,手裡疊着柒吾的衣物,聞言,他微微擡眼,回了一句“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盧修斯看着她,搖了搖頭。
也對,仿生人不會說謊。
柒吾洩氣般地垂下腦袋,一手撐住下巴,她有點不想再糾結瑪麗身上發生的故障了……
柒吾繼續觀看着錄像。
瑪麗進入了一處鮮花環繞的玻璃房中,四面通透的玻璃窗阻擋了宣洩而下的暴雨,雨珠落在玻璃頂上,聲音清脆又富有節奏感,有種格外惬意的舒适。
大自然的白噪音,總能舒緩精神……
瑪麗拿出了一本封裝精緻的紙質書,翻至書簽處,全神貫注地閱讀起來。莉亞圍繞在她的腳邊,偶爾又撲入灌木叢中,驚得幾片花瓣簌簌掉落。
這年頭已經很少有人會去閱讀一本真正的紙質書,書本,已經變成了一種趕時髦的裝飾品。
因為知識的獲取被貼上了不同的價格标簽,裝載着知識内容的芯片直達大腦皮層,人們隻需考慮獲取知識的效率以及芯片的性價比就行。
柒吾随着瑪麗的目光,一行行浏覽着上面的文字。小小的字符像一群紀律嚴明的螞蟻,排列得整整齊齊,卻無法給柒吾帶來一丁點信息量。
她無法理解紙張上的文字所表達的深層意思,晦澀難懂的語句怎麼讀都不通順。
兩個小時後,瑪麗合上了書本。
柒吾歪着腦袋觀察書名……哲學?哲學是什麼東西?某種神秘學符号嗎?
“莉亞?”瑪麗站起身,在玻璃花房中找了好幾圈,“小家夥,我們該回家了。”
瑪麗在尋找莉亞,也就是說,莉亞是在此時間點之前走失的!柒吾頓時提起了精神。
她反複拖動着進度條,目光窺視過錄像中的每一個角落。畫面幾乎被那本不停翻動的書本占滿,其餘部分則被幾團豔麗的玫瑰花擠滿。
“啊,在這裡!”柒吾猛地按下暫停鍵。
玻璃房門口擺放着白瓷花盆,一片鮮紅色的玫瑰花瓣正從花柄處脫落,而這片花瓣的左下方,是一抹不易察覺的白色像素點。
——那是莉亞的尾巴!
而從它的行動軌迹來分析,它正欲離開這間玻璃花房。
時間是八月十七下午五點十分。
然後,柒吾調取出一張全市地圖,比對着錄像上的建築,在海灣區東部的沙灘搜尋具體地址。
她的黑客技術十分基礎,做不到一秒鎖定位置,隻能分出一塊塊小區域憑肉眼仔細比對。
十多分鐘後,經緯度坐标确定。
時間、地點一經确認,柒吾找起來也算是心裡有底兒了。
距離連接海灣區與工業區的高架橋路段兩千米左右,那幢玻璃花房是早年間議會旅遊項目開發失敗的遺物。這片地段偏僻又荒蕪,人流量很少,隻剩下沙灘盡頭處高架橋上呼嘯而過的、永不停歇的車流。
沙灘盡頭……柒吾放大了畫面,高架橋底下擺放着一個深綠色的垃圾箱,用來堆放一些建材廢料,但許久無人清理,垃圾堆滿後隻能将髒亂、腥臭的雜物丢向黃褐斑斑的地面。
這幾處“景觀”勉強算是這片沙灘的招牌特色,很有可能留下莉亞的爪印或毛發痕迹。
可持續半個月的暴雨沖刷下,現場還會殘留下多少證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