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為什麼要去斯坦福,這邊挺好。”
肖裎使勁嘬一口,長長噓出一口氣:“10年了,你還是孤零零一人在這邊,我不放心。回去,我給你更好的生活。”
俞栎驚訝地看向他,這十年間,他确實是他為數不多還有聯系的人,可遠沒到這種地步,聽他這口氣,簡直不折不扣的霸道總裁。
“沒病吧你。”
肖裎卻認真起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曾經是,現在還是。”
“我可從來沒想過,朋友之間有這樣強加于人的豐厚回報。”俞栎仍是一副玩笑神色。
“栎,我認真的。難道你還沒忘了他?”
“别說了,”俞栎終于擡起頭:“都過去了。”
肖裎轉了話題,他指着市中心繁華處一座大寫字樓上碩大的“中海”兩字:“那個,我半年前已經收購,你要真不想回美國,在國内幫我打理生意怎麼樣?我會把所有資産交給你管,還記得當年咱們在高中時候的願望嗎?栎——”
“這不在我專業範圍内,再說,我志不在此。”
肖裎歎了口氣,将煙蒂掐滅:“看來,你還是沒忘了他,那個混蛋。”
“這跟他有什麼關系!你來就是為了揭開瘡疤,看我繼續半生不死的活麼?”俞栎雙拳緊緊攥起,胸口劇烈起伏着。
“有,當然有,這10年來,每到11月27号你肯定不在工作。那根本不是你的錯,隻是一次意外。”
“意外。我可以這樣安慰自己,也許事實果真如此,但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你又為什麼相隔十年舊事重提,還要以報答朋友為說辭将我勸回去,不肯放過我的,到底是誰?!”
兩個人都陷入沉默,這沉默讓翻江倒海的過往和悲歡離合全都如巨浪湧來,讓近在咫尺的兩人相隔天塹。
俞栎背起包大步往前走,腳步踉跄在沙窩裡,很快遠去。
夾煙的手指被灼得生疼,肖裎使勁抿了抿嘴唇,煩躁地抓了把頭發,他痛恨自己又一次把事情搞砸了。
被撞掉的畫經海風一吹時卷時舒,上面有個孤零零的人在看日落,天在變黑,水在變暗,熙攘的人們陌生而遙遠。
“我有程浩然跳樓那夜的錄音,聽不聽?”
俞栎頓時渾身如過電,他轉身過來,驚異得溢于言表:“你……怎麼會?”
“晚上8點,一純酒吧,不見不散。”肖裎說完,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
沙灘另一邊支着個燒烤棚,近10點,攤子撤了大半,有個四人組喝酒的,威士忌瓶子空了好幾個。
“畢業14年,我好三哥頭一回回咱朔南一高搏擊F4的老巢,算榮歸啊。别光喝酒,說點兒啥。”宿舍老四李羽凡提議。
渾身腱子肉的男人嘬了口白的,眉頭一皺:“榮歸?榮歸。說得好,霍福跟穆秀秀可不這麼想。為重溫,嗝,咱們的約架歲月,我提議,再打一——三次。”說完,仰頭喝幹剩下的半杯,又去抓酒瓶子,被宿舍老大王昭攔下奪過,向老二甯遠使了個眼色。
“你看我們,教書的教書,經商的經商,造遊戲的更不用說,武的整不動啦。來點兒文的,酒吧一條街,尤其是那邊小哥哥,吹拉彈唱跳,啧啧啧,撩咋咧。去不去?”甯遠做生意的,投其所好那一套心知肚明。
霍驚雲黑着個臉:“去個屁,你們又不好那個。好容易湊齊,不喝痛快他媽不算哥們兒。”
50多歲的老闆娘上來一碗海鮮粥,王昭指了指霍驚雲:“14年裡你全年無休滴酒不沾,就今年舍得休個假還往死裡整,胃不要了?聽哥一句,咱們下次繼續成不?”
“哪裡都不自由,誰他媽都管我,”霍驚雲醉狠了,他踉跄着站起來奪對面老大手裡的酒瓶,突然一陣眩暈腦子像萬根針紮般刺痛,兩手使力夾着太陽穴栽到座位上:“操。”近來頭疼的毛病找上了他,越來越頻繁劇烈。
甯遠扶住他,把他酒杯端遠。
“哥,”
“嗯。”
王昭、甯遠同時答應。
“哥呀,這輩子從沒這麼叫過你,總是大雷子霍驚雷的叫。那天撞死的為什麼不是我,偏是你,憑什麼!……”肩膀在上下顫動,他右手捂眼。
他們拍拍霍驚雲肩頭,各自喝幹杯中酒,沉默良久。
明天是霍驚雷車禍一年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