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闆從哪收的畫?”俞栎問。
肖裎也就看了兩分鐘,沒瞧出個所以然,放下放大鏡同樣盯着莫坤。
“這個嘛屬于商業機密,你也知道的,幹咱這行的水深着呢,魚龍混雜,嘴上沒個把門兒的不是早殘就是橫死,跟捷哥做多少回生意了,這規矩不能壞。是吧捷哥?”莫坤吃了口海膽,又去摸杯子。
“規矩你也沒少壞。”肖裎叉了口被大卸八塊仍然劇烈扭動的八抓魚送嘴裡,享受舌頭與爪子交纏的體驗。
“嘿嘿,這,這個嘛,不是在風口浪尖麼。林教授,我可是信任老肖才把這寶貝帶來給哥們兒看的。”言外之意就是默認畫出自天祿展館,這也跟之前肖裎說的一樣。
“具體誰交給你的?”俞栎把擦手紙往桌上一放,冷冷盯着他看,文氣的臉上盡是發号施令的冷峻,這讓莫坤感受到了不自在的壓迫感。
“這,這個,這……哈哈,來,先幹一杯,啊,幹一杯慢慢說。”這回,他不再唱獨角戲,而是欠身端起俞栎杯子塞到他手裡:“加深下感情再說。”
節骨眼上俞栎一心想着盡快查出線索,杯中酒當作水大灌了一口,“咳咳,咳咳咳咳咳!”肖裎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他旁邊,遞上紙巾的同時給他捶起了背,被他手阻止下來:“馬明亮?”
“啥?”莫坤對冷不丁的問題一怔,随即反應過來,哈哈一笑,連連擺手:“林教授,就别問了,我是不會說的。這畫擱哪兒都絕對搶手,咱隻談感情不談其他啊,不談其他。”
俞栎感覺自己臉在燒,手心發燙,薄紅蔓延到了耳根,舌頭也漸漸不聽使喚,心道:不好!這是又要“失憶”了嗎?他手伸進口袋去掏手機,想給霍驚雲發消息,卻被旁邊的肖裎一把捂住:
“手怎麼這麼冰?不會着涼了吧?”他把俞栎往自己懷裡帶了帶。
着涼你個狗屁!俞栎想擺脫他掏出手機,卻被酒精折騰得渾身無力,手也動不了。
“我說老莫,你這不地道。我做生意呢講究個公道。因為這畫死了倆人,燒了一堆寶貝,我總不能不明不白幾個億接盤這燙手山芋吧?再說,除了我,誰敢火中取栗?”肖裎是美籍富商,他幾倒手把畫洗好買了或者賣了,彈煙灰那麼容易。
一聽幾個億,莫坤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不過他十幾歲就在這行摸爬滾打,到現在快30年,不成精才怪,還是隻搖頭歎息不松口。
肖裎一直在見機插話,其餘時候則随時觀察俞栎的一舉一動,現在,他從臉一路紅到了脖子根。
“再吃點。”他把新上的和牛夾到俞栎碗裡。
俞栎已經弱柳扶風般要支不住。他目光虛虛停在畫上,思緒翻江倒海時而眼前時而過去。一個清晰的畫面如夢魇般召喚出來,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5歲那年,生父和母親因為這幅畫正激烈争吵。
他要把畫出售,她要把畫珍藏,誰都沒看見被吵醒的孩子跑了出來,直到聽到淅淅瀝瀝的水聲,才雙雙轉過臉來……
然後呢?
就沒有然後了。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關于小時候自己忘了很多事,再跟這畫有關的,大概就是母親在療養院裡畫給他的那幅。
他雙手捂着額頭搓來搓去,時而閉目沉思,時而目光渙散,似乎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不對,有個小孩肚子在痛,還在哭,然後父母吵得更厲害了……
這些記憶斷斷續續,讓俞栎本來就發蒙的腦袋更加理不出一絲頭緒,奇怪,心為什麼在一抽一抽的疼。
自己現在肯定狼狽極了。不行,不能再想了,他兩手捂着腦袋,閉眼擰眉。他想到了霍驚雲,那個無時不刻給他安全感的人。
必須離開這裡。
憑着最後一點清明,他拿出手機,點開霍驚雲對話框,隻打了個“畫”字,就被肖裎發現一把奪走。
“給姓霍的發消息?栎,以前你可不是這樣。”他再次把俞栎摟緊,低頭伏在他耳邊輕聲說。
突然間,俞栎瞳孔猛地一縮,經年塵封的記憶“咣當”撞進了腦子裡,驅使他呼吸起伏,眼裡猩紅,掙脫肖裎懷抱抓起那畫就要拆掉束縛的邊框。看那架勢,拆了再撕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