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點兒。”他垂眸,看着江觎,轉移話題:“你這麼晚還不睡,跑去健身,這麼自律。”
“請問自律的哥哥,打算什麼時候再回來呢?”
“快了。”江觎目光深邃,盯着鏡頭裡的眉眼彎彎的少年,心中的欲望愈演愈烈,他道:“清清,暑假來我這邊住吧。”
“你不回來嗎?”江序清抿了抿唇。
鏡頭近了些,低啞的嗓音敲着他的耳膜:“但我想你過來。”
“……好。”他屏住呼吸,胡亂點頭答應,視頻挂斷好一會兒,臉上的熱度才降下去。
梁藝轉走後,江序清的生活并沒有發生太大改變。和江玉妗不同,學校裡的人和事對他來說沒什麼趣味。
兩人相差兩歲,年級不同,偶爾有機會碰面,身旁人都會驚訝,這兩個看似不熟的人居然是兄妹。江序清沒有像江觎照顧他那樣關照江玉妗,最多也就幫她趕走過幾個狂熱的追求者。
至于江玉妗,她看起來完全不需要這個哥哥,但是,當身邊有人試圖引起江序清的注意時,她便立刻出現,毫不猶豫的勸告對方:“打住,别想了。”
“不要離我哥太近,他會讓你傷心的。”
“為什麼?”
江玉妗幹脆利落的回答:“因為我就是其中之一。”
從小她就覺得,家,是一個特别表面的東西。
父親是一個嚴肅可怕的人,給予膝下兒女的那點兒父愛少得可憐,她心裡莫名畏懼父親,特别是小時候偷看到父親教訓哥哥後。
那時她還在上小學,記不清到底是因為一件什麼事,父親那天下午嚴厲的詢問她哥哥在哪裡。她很擔心,找了半天,終于在父親的書房裡聽見了哥哥的聲音。
出于害怕和好奇,她躲在窗棂下,踮着腳,小心翼翼的向裡望去。
哥哥跪趴在那張紫檀木大桌上,抱着頭身體發抖,父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背後,背光遮掩着,她猜不到父親要做什麼,腦中隻有一個可怕猜測——哥哥要挨打了。
但是,突然闖入的人打斷了她的猜測。
她應該叫“大哥哥”的那個男孩,媽媽告誡過她們不要和他多說話的那個男孩,正站在門口。
“誰放你進來的?給我滾出去!”
“蘇阿姨在找弟弟。”稚嫩的聲音平靜道。
父親冷冰冰的說:“是嗎?那你去告訴她,弟弟做了錯事,等我教導完他再說。”
緊接着她吃驚的捂住嘴,因為江觎毫不畏懼的走了過去,對父親說:“是我做的,您找錯人了,父親。”
沉默過後,她聽見父親冷笑兩歲,讓哥哥出去,留下了大哥哥。
她清楚的看見,父親擡起手狠狠抽了大哥哥一巴掌,力氣大到他後退兩步才重新站穩。
她倒吸一口涼氣,吓得瑟瑟發抖。
接着她看見,父親彎下腰,揪住他的衣領怒氣沖沖的警告:“我是怎麼告訴你的?”
“離你的弟弟妹妹們遠一點,連他們的一根汗毛都不許碰到,聽見了嗎?”
“明白了就回話。”
“是。”那時還年幼的江觎咽下口中的鮮血,乖順的回答他:“我明白了,父親。”
雖然大哥哥即使出現,幫哥哥免遭一場教訓,但那一幕還是給她幼小的心靈帶來了極大的陰影。
那以後,隻要看見江觎,她就繞着道走。生怕一個不小心,給自己和對方帶來什麼不好的事情。
她也不敢和母親說,母親那時總不在家,偶爾才有時間陪陪她。一旦她多問些什麼,母親就會點點她的鼻子告訴她,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問。
直到有一天,她正滿世界找失蹤的寵物倉鼠,無意間就看見哥哥和江觎一起在後院,好像在埋什麼東西。
保姆說,在院子裡看到了一些血迹,有可能是小倉鼠的。她原本還不信,結果看見哥哥丢掉的滑闆上恰好沾了一些暗紅色。
她怒氣沖沖的跑到哥哥房間發脾氣,但江序清根本不搭理她!更可氣的是,從第二天開始,哥哥和大哥哥的關系就變好了。
他們這樣,會惹父親生氣的!江玉妗很着急,但她不想主動找江序清和好,要是挨打了,也是他們兩個人活該。
但這一次,父親并沒有如她想的那樣大發雷霆,可能是母親從中調和的緣故,他們都不知道,隻有她一個人發覺到,他們之間的關系越來越親密了。
親密到江序清都快要忘了,她才是他的親妹妹。
“玉妗玉妗,我剛在畫室看見你哥了!”女生激動的抱住江玉妗的胳膊,興緻沖沖的打聽道:“他什麼時候參加的呀?之前都沒見他來過呢。”
江玉妗莫名其妙:“不知道,我關心他幹嘛。”
“诶,可你們不是一家人嗎?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她更覺無語:“他愛做什麼做什麼,跟我有什麼關系?”
那女生一時語塞,大概是沒料到他們的關系有這麼差,隻好不說話了。
即使她不關心,但依舊還是以其他方式得知了這件事情,江序清的作品拿獎了。
當然,他本人也沒有想到,随便準備的畫作能入圍決賽圈還拿了獎,雖然以前他也拿過不少證書之類的,但他進畫室的初衷是找個事來分散注意力。
心中的感情愈演愈烈,在思念的催化下變得不受他控制。
他越來越看不懂自己,或者說,他越來越怕看透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