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婚禮,沒有蜜月,躺在冰涼的手術台上,刺眼的燈光照亮,麻藥逐漸侵蝕全身神經,那一瞬間江觎努力歪了下頭,視線落到隔壁那人身上。
也不該求婚的。
這是他倒數第二個念頭。
最後一個聲音是:清清,忘了我。
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三個月後,日曆翻到七月,盛夏卷着暑氣,藍天晴朗無雲,病房外綠樹如蔭,茂盛的樹陰投在窗台上。
小護士輕手輕腳的走過來拉開窗戶透氣,她身後的病床上靜靜躺着一個模樣俊秀的青年。病兩個星期前情況好轉後呼吸機就撤掉了,床邊的機器顯示着他此刻平穩的心率。
這位病人看起來很年輕,長得帥,是少見的大帥哥,前不久轉來時整個科室的醫護都在為他惋惜。聽說家裡也很有錢,還是個什麼藝術家,卻因為意外變成了植物人,真是世事難料。
而且,自他轉來這一個月,隻有他的母親——那位舉止得體面容姣好的貴婦人,時常來看他,除此以外還有一個西裝革履的男性來看望過一次,不過隻有那一次。
小護士感慨着人生,搖了搖頭,重新把窗戶關上,走到床邊換吊瓶,正準備離開前,餘光瞥見那青年的手指動了動。
她揉了下眼睛,以為看錯了,接着,機器屏幕上顯示他平穩的心率正在發生波動。
“天呐!”小護士連忙跑出去叫醫生過來,幾人來到病床邊,像圍觀睡美人一樣緊緊盯着床上人。
終于,在她們失望前,病人的眉間出現輕微變化,接着,那濃密的長睫顫了起來。
睜開眼睛時,刺眼的陽光讓江序清無法适應,他轉了轉僵硬的脖子,無比努力的動唇,卻說不出一個字。
“您終于醒了!”小護士欣喜的叫出聲:“太好了!我們這就聯系您的家人過來。”
還沒等江序清弄明白,醫生就開始對他進行了各項檢查,檢查結束,蘇芸正好趕到。
他抿着護士小姐遞來的溫水,幹澀的嗓子濕潤了些,“媽。”他沖蘇芸伸出手,看她低頭擦擦眼淚,接着目光向門外看去,問道:“我哥呢?”
蘇芸周身一抖,旋即擡起頭,滿臉驚訝:“……什麼?”
江序清不解的歪了下頭:“江觎呢,他不在嗎?”
“已經是夏天了?”
江序清懵懵的,目光落到窗外,盛夏的陽光有些刺眼,讓他眼眶裡不由濕潤起來。
“我這一覺是不是睡得太久了?”他轉過頭來,重新看向蘇芸:“媽?您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蘇芸竭力壓下慌亂,勉強扯出笑臉:“是啊,清清,你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江序清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媽媽,是江觎讓您瞞着我的,對嗎?”
話音剛落,蘇芸的心立刻懸了起來。
難道,難道他全都知道?
“我的病其實很嚴重,是嗎?”
蘇芸握住他的手緊了兩分,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他不想讓我害怕。”江序清垂下眼眸,濃密的長睫輕輕顫了顫,聲音帶上一絲哽咽:“其實我一點都不怕。”
“趁他不在,您就告訴我吧……我還剩下多少時間?”
早該想到這一點的,如果不是所剩時日不多,被他氣成那樣的母親怎麼可能原諒他呢?
原先住在醫院裡,江觎說是因為車禍受的内傷還沒好。可現在已經夏天,他記得自己明明已經出院了,醒來卻又回來了。
江觎不在,更加證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說不害怕死亡是假的,他隻想那一天到來前,自己能更勇敢些。起碼,讓活着的人不留遺憾。
蘇芸沒有說話,捂着眼睛低聲抽泣。
“媽……不要那麼難過,我走了還有小妗陪你呢,她比我懂事,比我省心,有她在我一點都不擔心。”
江序清眨了眨眼睛,淚珠懸了半天還是掉了下來,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淡然些:“對了,她去哪兒了?”
“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那時候,我不該打她的,如果她不願意見我,您一定要替我轉告她,對不起,哥哥知道錯了。”
“清清,小妗、小妗她已經原諒你了……”蘇芸擦了擦眼淚,慈愛的說:“你昏迷以前,她就去國外念書了,還沒回來呢,不是不來看你。”
江序清發自内心的松了口氣:“是嗎?那我就放心了。”
“那,江觎呢?”他猜測着:“是不是去給我找醫生了?”
“一定是。”他緊接着深深歎道:“我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