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大部分音籠花被血液吸引,爬向洞穴最遠的角落,可仍有落單的音籠花匍匐在宋溫峤身上,秦少淮揮趕不盡,他的手掌被咬了好幾個口子,宋溫峤的身上散落着點點血迹,近處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郁。
秦少淮仔細嗅了嗅,發現那血腥味來自宋溫峤身上,而此刻攀附在孫二狗身上的音籠花逐漸脫離,在兩者之間,它們重新選擇了宋溫峤。
秦少淮眼神震顫,他将宋溫峤翻了個身,才發現地面的縫隙裡布滿了音籠花,宋溫峤的後背已經被鏽紅的鮮血浸濕,那些白色的怪物嬌柔脆弱,卻長滿了猙獰的獠牙。
秦少淮舉起鐵杖,像碾壓餃子皮一樣,在宋溫峤的後背上來回滾動,躲閃不及的花朵在他後背落幕,然而這并不是結束,音籠花的血液再一次吸引了它們的同類。
等待的每一秒都是煎熬,血液在熒光下顯得陰森恐怖,血腥味時濃時淡,秦少淮的雙手布滿了鮮血,他知道自己的手背和指尖全是傷口,可他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取而代之的是麻木。
音籠花的黏液能夠止痛,或者說,讓你放低戒備。
救援遲遲不來,當洞穴内血腥味淩亂的時候,音籠花不會再區别是誰的味道,它們追随天性,瘋狂撕咬,将喙嘴觸及到的血肉盡數吞噬。
不會覺得痛,大概是秦少淮當下唯一的優勢,但他必須盡快做出決定,他感覺到手掌逐漸麻木,等他四肢遭受攻擊之後,他将失去對身體的掌控。
他捏碎試圖爬向宋溫峤臉頰的音籠花,俯身在他嘴唇上親了一口,“你們這些小怪物,他的臉隻有我能親。”
秦少淮松動了一下筋骨,握住宋溫峤的手臂,下蹲将他背起,他萬般慶幸這些年沒有懈怠鍛煉,否則他如何能背得動宋溫峤這具強健的身軀。
花婆等人果然沒有走遠,在秦少淮出現在甬道時,立刻戒備地舉起弩,瞄準了黑暗中的陰影。
秦少淮吃力地将背上的人向上托了托,這一刻他無比希望宋溫峤身上的胸肌腹肌背闊肌通通消失,變成纖細柔弱的花美男。
花婆厲聲:“回去。”
秦少淮嗤地笑了一聲,帶着濃濃的諷刺意味,“你可以直接殺了我們,為什麼不動手?是因為音籠花喜歡新鮮的食物,還是,你還不習慣殺人兇手這個身份?”
花婆沒有立刻回答,她的情緒逐漸回歸了平靜,在漫長的對峙後,她緩緩開口:“遇見音籠花于我來說,是一場重生,我重拾了聽力,擁有了窺探别人記憶的力量,那些碎片拼湊起來的故事,是他們的,也是我的人生。那些女孩兒,在我受盡折磨掉下山谷垂死掙紮之際,她們正在幻想如何華麗地結束自己的生命,我隻是順應了她們的選擇。”
秦少淮問:“為什麼選擇宋溫峤?”
“他是例外。”花婆的聲音充滿了蠱惑,“秦少淮,你也可以成為例外,你擁有柔韌堅強的心智,我可以放你離開這裡,這是我唯一的破例。”
“花婆!不能放!”身旁男人粗厚的嗓音壓制着怒氣。
花婆擡手示意他安靜,繼續說道:“你這一生颠沛流離,煎熬了多少日夜才擁有了今天的成就,何必為了一個将死之人葬送性命,想開一點,這隻是一段露水姻緣,跨過去你還有錦繡前程。”
“他不是我的露水姻緣。”秦少淮垂眸淺笑,“他就是我的錦繡前程。”
“看來你還不知道,這位宋先生,再也醒不過來了。”花婆長長歎息道,“音籠花的花粉會令人陷入睡眠,而他,将陷入長眠。”
秦少淮面色微變,他抿住嘴,不讓情緒外洩,現在最重要的是拖延時間,他用力咬破嘴唇,讓鮮血從唇瓣溢出,疼痛喚回他的注意力,口腔裡布滿了血腥味,他緩聲問道:“他是什麼時候吸入了音籠花的花粉?”
花婆說:“在你們靠近這片區域後,就有音籠花逐漸向他攀爬,我早就說過,是音籠花選擇了他。”
秦少淮問:“為什麼?為什麼選擇他?”
“你的問題太多了。”花婆已經開始不耐煩,朝身旁的男人使了個眼色。
秦少淮聽出她語氣的變化,在她扭頭的一瞬間,他閃動身形,避開了朝他射來的弩箭。
他練了很多年散打,但到底是業餘愛好,和人比劃拳腳是一回事,躲避弩箭又是另一回事,尤其那有可能真是淬了毒的弩箭。
甬道很狹窄,隻夠成年人直立行走,兩臂甚至不能舒展張開,如果對方連續發射弩箭,他根本避無可避。
他可以将宋溫峤放下,以極快的速度反攻,當然他有可能會中箭,毒發之前或許有機會制服對方,但眼下宋溫峤身上有傷口,如果任由他躺在地上,音籠花會将他淹沒。
秦少淮的腦海裡在短時間内出現了許多計劃,但沒有一種可以保證兩人都安全離開,從後追趕襲來的音籠花,淬着毒的弩箭,三個魁梧的男人,昏迷的宋溫峤,每一件都是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