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借的錢,為什麼要他簽字?”宋溫峤笑了,眼神清亮得讓人害怕。
陳毓感受到了深深的惡意,宋溫峤太刁鑽了,他給了自己一千萬,用一份合同将自己籠罩在陰影下,卻放過了她的老公,她将終身被困,而她老公是自由的,結局是什麼,不言而喻。
陳毓甚至沒有看清那份合同上面寫着什麼,未知的危險,會讓她永陷恐懼。
那一刻,陳毓才意識到,宋溫峤是他惹不起的人。
那點足以忽略的血脈親情太微薄了,宋溫峤終究是姓宋的,與她這一世的緣分早在二十九年前已經斬斷。
宋溫峤讓人将他們一家三口轟出去,朝蘇明昇勾了勾手指。
蘇明昇被拖到了茶幾前,雙腿在地闆上一路摩擦,火星子一般的灼燒感令他膝蓋疼痛難耐。
“輪到你了。”
蘇明昇喉結上下遊動,他垂着眼睛說:“輪到我了。”
宋溫峤問:“蘇明昇,你想要什麼?”
蘇明昇張了張嘴,聲帶像是被黏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他垂着頭咳嗽了幾聲,才不緊不慢說道:“我不需要什麼。”
“那你來幹什麼?”宋溫峤譏諷道,“你不會告訴我,時隔近三十年,幡然醒悟想認回兒子吧?”
蘇明昇一怔,他慢慢擡起頭,視線看向宋溫峤的臉,仿佛要銘記他的模樣,深深地看着他,許久才說:“我來,隻是想見你一面。”
宋溫峤意味不明笑了一聲。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陳毓,我甚至以為你沒有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蘇明昇雙眼模糊,“後來,我成為了父親,我總是會想起你,總是感到後悔,後悔當年沒有像個男人一樣站出來,看到你現在過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宋溫峤單手捂住了眼睛,眼淚從指縫中溢出,他低着頭笑,笑聲凄哀,他笑停之後用手背擦去眼淚,可悲道:“真是太可笑了,蘇明昇,你當年像縮頭烏龜一樣逃避了現實,今天又自欺欺人地寬恕了自己,你那點微不足道的愧疚讓人覺得惡心,不過你放心,我會放過你。”他用輕飄飄的語氣說,“畢竟,孩子是無辜的,他們不能沒有父親。”
蘇明昇一怔,猛地站了起來,“你要幹什麼?”
宋溫峤蹙了一下眉。
保镖按住蘇明昇的肩膀,用力往下一壓,迫使他再次跪了下去。
“你現在告訴我,宋文韬許諾了你什麼?”
蘇明昇慌亂道:“宋文韬找到我的時候,許諾給我兩百萬,但是我沒要,如我剛才所說,我隻是想見你一面。宋文韬希望我和陳毓和你相認,這樣宋南天會考慮增加新的繼承人。”
“還有嗎?”
蘇明昇呼吸急促,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說道:“我們見不到你,他讓我們去南遙大學接近秦少淮,通過秦少淮來軟化你,隻有這些,不要動我的孩子,我求求你!”
“求神拜佛都要上幾柱香,磕幾個頭。”宋溫峤笑了,“蘇明昇,你拿什麼求我?”
蘇明昇握緊了拳頭,他慢慢俯下身去,腦袋磕在地上,哽咽道:“小宋先生,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還在上學,都是我的錯,是我懦弱,是我無恥,我沒資格當父親。”他的腦袋一下又一下磕在地磚上,直到殷紅的鮮血染紅了那片白色的大理石磚,蘇明昇頭腦暈眩,他恍惚間思考,如果當年他挺身而出,執意撫養宋溫峤長大,宋溫峤還會不會是這番冷酷的模樣。
時光不會倒退,昔日他們随意抛棄的孩子,今日有了将他們踩在腳底的能力,因果循環,終究是他們自食惡果。
他坦然地接受所有的懲罰,包括向自己的親生骨肉磕頭,蘇明昇這麼想着,再一次原諒了自己。
宋溫峤眼神麻木,身體像是灌了鉛一樣,用了許多力氣,才從沙發裡站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從今往後,再無相見之日。
他發動引擎離開郊區,此刻已近十點,他要趕在約定的時間前回家。
汽車開進小區的時候,他看見花壇前站着的那個人,連忙停下車,推門出去,心疼道:“不是讓你在家裡等我嗎?傻站在這裡幹什麼?”
秦少淮穿着幹幹淨淨的白襯衫,安靜地站在那裡,有晚風拂過他的頭發,他擡起手撥了一下微碎的劉海,手臂掩住了嘴角的笑意,低聲說:“十點鐘了。”
“我遲到了嗎?”宋溫峤看了眼手表,十點零一分,“晚了一分鐘。”
“沒關系。”秦少淮輕輕地說,“我會把時間往前撥一分鐘。”
宋溫峤猛地抱住了他,他不敢開口說話,生怕鼻腔的酸澀會暴露在他的聲音中。
秦少淮拍了一下他的後背,氣惱道:“你幹什麼?這裡是小區門口!”
宋溫峤抱着他搖了兩下,然後松開他,去開副駕駛的門,他深吸了口氣,才說:“走吧,去吃小龍蝦。”
“我突然想吃生煎包。”秦少淮坐上車,“不知道晚上有沒有賣。”
宋溫峤關上副駕駛的門,繞到另一邊上車,笑說:“肯定有,我老婆想吃,沒有也得有。”
秦少淮抿着嘴唇笑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又說:“你啊,認真點,越來越輕浮了。”
宋溫峤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後發動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