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梅爾不得不識趣地撤回手。他狠狠向亞科夫使眼色,像是抱怨他無所作為,把責任推到别人身上。但亞科夫莫名感到幸災樂禍,像是得以證明安慰是種毫無用處的行為。
“我的主啊!”舒梅爾忍不住說。“你至少給他一個擁抱!”
“走開!”尤比悶悶地喊。“我不要!”
“他說不要。”亞科夫冷冰冰地說。
“你什麼時候是這樣聽話的人了?”舒梅爾尖刻地諷刺道。“當初他不要你搶我的金币,你怎麼不聽?”
亞科夫不知道怎麼做好。刻印愈發疼痛,他惡狠狠地瞧舒梅爾——向他求助。舒梅爾不為所動,隻抱着胳膊瞧,像是在等着看笑話,小胡子氣得飄來飄去。
亞科夫擡起手,捏住尤比攥着的書,小心地移開。裡面露出一雙通紅的、濕潤的眼眶,淚水從裡面源源不絕、接二連三地滑落。一被人看見,尤比又低着頭躲進枕頭裡。亞科夫屏着呼吸放下那本書,猶豫着,将尤比從枕頭上撈起來,放進自己懷裡。亞科夫想,這怎麼能有用呢?他渾身的肌肉都不舒服地沒法放松,僵硬異常。他又不是柔軟溫暖的聖母,怎麼能讓人感到體貼安撫?年輕的吸血鬼掙了兩下,躲在他胸口的刻印上嗚咽起來,哭得像發燒了,像隻皮毛滾燙的小動物。亞科夫想,自己一定是搞砸了。他抱怨地瞥舒梅爾。你瞧,他哭得更厲害了。
“母親是不是,不要我了?”尤比忽然斷斷續續、極小聲地說。“我再也沒有母親為我講睡前故事了…”
亞科夫無言以對,他品嘗到一種陌生而真切的苦楚,卻并不确定這是否隻是胸口的刻印帶給他的。幾天過去,他本以為吸血鬼本性冷血至極,毫不在意至親去世,不肯為其哀悼一秒。但現在這悲傷像堵了泉眼的井水般,終于在沖刷下決堤而出。尤比終于像個正常的,失去媽媽的孩子。但亞科夫滑坡地轉念,有多少人從沒感受過母親的愛,又有多少人的痛苦遠甚于尤比?他一這樣想,刻印便繼續施加折磨,非要他靜下心來。
“你的母親真不要你,我也不用在這了。”亞科夫思索了半天,才低聲說。
這話不知算抱怨還是開解,但尤比的哭聲終于平緩,叫亞科夫的痛苦終于也平靜許多。尤比的手放在亞科夫的刻印上,探到淡金色的毛發下,一遍遍撫摸那道複雜的傷痕。他一會去看亞科夫随呼吸起伏的胸口,一會又瞧左手上那紅寶石戒指,一會又埋進亞科夫的手臂裡擦眼淚。過了好一會,尤比終于停止抽泣。
“真對不起。”他蓋着眼睛,紅潤着眼眶和臉,推開亞科夫。“我以後再不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