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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幕 王子的遠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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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天蒙蒙亮時就被小巴圖爾叫醒。“父親在等你們。”他又像念背好的句子那樣說拉丁語。“他說,鴿子快放飛了。”

他們睡眼惺忪地行至山坡頂去,就連舒梅爾也懶得多說一個字。現在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大風刮過皮膚像刀子在割。他們不得不如本地牧民般縮着脖子,将臉埋進領口的皮毛裡,每根手指都藏進寬大的袖子——這下尤比明白,為何這身長袍的袖子要做得如此長。走完這段路,再猛烈的困意也能被大風吹得絲毫不剩。

小巴圖爾帶他們走進一頂套間軍帳,行至最裡面。

那是一間議事帳——尤比可以想象這裡站滿百夫長與騎将,不過現在裡面沒任何野蠻的鞑靼士兵。中央的地毯上擺着桌椅筆墨,後方挂有一張廣袤詳細的巨型地圖,幾乎占滿整面氈牆。他們能在上面看到整片黑海與亞速海:北面的第聶伯河延伸至冰原,東面的高加索布滿山地。而南面的博斯普魯斯海峽上,他們的目的地被畫着一顆奪目的閃耀标識:君士坦丁堡。可上面的字長得全像形狀各異的小樹杈似的,尤比一個字也讀不懂。他想,那應該是突厥文。

巴圖爾正獨自一人,精神矍铄地站在那面地圖前,手中端有一杯冒熱氣的奶茶。“這是剛煮的。”他又擡起手揮了一下,立刻便有仆從端着托盤到他們面前,非要每人都取走一杯才肯離開。

“嘗嘗吧,能暖和身子。”巴圖爾說。

尤比嗅了下杯口,一股鹹味鑽進鼻子,叫他皺眉。“謝謝您的好意。”他偷偷放下杯子。

“這裡面沒有摻肉和油吧?”舒梅爾灌了一大口才想起問這問題。他尴尬地改口。“呃,有也無妨。順便,您的地圖真是大而華美。”

“我們現在在地圖的哪裡?”尤比皺着眉,用杯子暖着手問。

可汗惬意地走上前,用指甲沿着喀爾巴阡山的谷道從南至北劃出一道線。“前天,你們從修道院來,順着這條路。”他的指尖停在那。“我們就在從這向南的某個位置。”

尤比走上前去,眼神盯着那整潔指尖瞧,那裡是一片廣袤草原,在黑海西面,多瑙河北岸。他向下去瞄海峽上奪目的閃耀标識,又偷偷向上尋找自己走過的路——尤比發現,短短一個月,靠騎馬竟能走這樣遠,仿佛終點的君士坦丁堡突然就沒那樣遙不可及。

“能否告知我你的名字?”巴圖爾的問話忽然叫他回過神。尤比轉過頭,發現可汗已經行至桌前,拿起鵝毛筆。“我該如何向安比奇亞介紹你?”

尤比忽然湧起一陣莫名其妙的緊張,像在森林裡跑得太快迷了路,可他還得繼續走下去。“尤比。”他說。“尤比?德?諾克特尼亞斯。我是家中最小的兄弟。”

“不是個常見名字。”巴圖爾的筆尖在一張小巧棉布上刷刷寫着。“該如何拼寫?”

“嗯…”尤比湊近去,發現巴圖爾在試着用希臘語書寫。“用西裡爾字母更好些。我來寫吧。”

他下筆去,紅色墨水劃出他的名字。巴圖爾站在一邊端詳着。

“我是否方便詢問,你的名字是誰取的?”他忽然問。

“是我母親。”尤比遞回鵝毛筆。

“你的母親一定很愛你。”巴圖爾的眼睛笑得眯起來。

尤比詫異地瞧。“為什麼您這樣說?”一陣隐秘而怅然若失的悲傷被他壓回心裡去。

“你說你來自特蘭西瓦尼亞,那裡許多人說一種與匈牙利語截然不同的語言,習慣用西裡爾字母拼寫。”巴圖爾接過筆。“那語言我不甚了解,不過,我知道另一種用西裡爾字母拼寫的語言。”他轉過頭,笑着看一旁一言不發的亞科夫。“那是亞科夫的母語。可惜,他不識字。”

尤比的眼睛轉到他的血奴身上去。個頭高大的斯拉夫人正影子般躲在帷帳後。憤怒燃盡的灰燼叫他像隻陰暗的幽靈,滿負仇恨與險惡。

“你的名字意為愛。”巴圖爾說。“在斯拉夫語中,稱柳波芙。”

他們很快完成一封短短的信,還叫小巴圖爾謄寫了許多遍——“一位每日為拉丁語和希臘語愁苦的鞑靼少年。”舒梅爾實在忍不住了,他偷偷與尤比耳語。“要是我能活着到君士坦丁堡去,就把這場面混着故事畫成畫賣錢。我能靠這個大賺一筆。”

“這是個太奇怪的題材了。”尤比掩着嘴回應他。“怎麼可能大賺一筆?”

“奇怪,卻最能滿足高貴的羅馬人的需求。”不知舒梅爾是在肆意嘲諷還是認真商讨。“就好像那種小說:一個基督徒勇士前往某位蘇丹的城中,經過這樣那樣的冒險,赢娶蘇丹的公主,不知怎的,還叫全城的□□都改信了。”

尤比好像有點懂了,又好像沒懂。他思索時,巴圖爾将那些棉布全裁成細細的條,分成許多份。“為什麼要寫這樣多?”尤比好奇地問。“都是一樣的信。”

“因為這是封重要的信。”巴圖爾和藹地回答他。“路途遙遠,我們不希望有鴿子路上被人射死,被鷹抓去。對嗎?”

他們攜信件,到整片山坡上的最高處。尤比看到,那立着輛木頭馬車,釘着一排排栖木,像大房子上長滿小房子。尤比懷揣着信,忽然感覺它們變得沉重又雜亂。等鴿子放飛,就再沒回頭路了。他歡欣又恐懼地想,他的遠征就快結束了嗎?他本該為這事開心的。

“把信纏到它的腿上。”巴圖爾伸手抓過一隻乖順的黑色鴿子,捏着尾羽将它翻倒在手心裡。“就像這樣,然後用細線捆好。”

尤比用指頭捋動手中輕薄的棉布。他忍不住去讀這信最後一遍。小巴圖爾的希臘文寫得整齊美觀,上面隻兩行字。

“您的兄弟,尤比?德?諾克特尼亞斯,正在我的營帳。他請求您的幫助,前往君士坦丁堡。——塔拉斯?巴圖爾”

年輕的吸血鬼将自己的嘴唇抿了又抿。他猶豫地擡起頭,目光對上巴圖爾手中的信鴿。家禽咕咕地低吟,在囚禁自己的手指中舒适地蹲着。它有雙空洞的對不上焦的眼睛,卻能分辨千裡之外的巢穴。尤比想,巢穴——家庭與親人,一個總要回歸的地方。他又想起自己的母親來。

“我明白了。”他也取過一隻鴿子,埋頭将布條纏到那細細的腿上。

幾人協力,将所有的信捆好。太陽正白森森地從山坡後升起,與對面逐漸隐去的月亮交相輝映。

“時間到了。”巴圖爾掀起挂車闆的一大塊氈布。

迫不及待地,歸巢的渴望叫鴿群從栖木與隔間中振翅而出。尤比被迷了眼睛,不舍地望向那些漫天飛舞的羽毛。晴朗的嚴寒中,鴿子們飛上蒼穹,很快歸為一支形狀尖尖的隊伍,像隻松散又結實的箭。它們在空中繞了幾圈,飛向遙遠的南方海峽。

巴圖爾也擡頭望着,他的笑容燦爛得像旁邊金色的陽光。“願她回信。”

尤比惆怅地安下心。他歎着氣,仿佛自己再也不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願她回信。”他說。

太陽爬上頭頂時,尤比焦慮又期盼的心情已經減弱許多。他認輸地意識到,總得熬過一整天去,才能得到新消息。

“着急什麼,想什麼,現在都不重要。”舒梅爾沒再肆意畫畫,膽怯反倒使他安逸地空閑下來。這次,他向可汗讨了把舒服椅子,坐在奴隸撐着的大傘下,惬意地眺望陽光明媚的遠方。“沒抉擇要做,沒麻煩要處理。除了等,也做不了别的。這才是真正的星期日。”

“你說得對,除了等做不了别的。”尤比在草地上繞着圈走,也終于累了。他幹脆坐到地上。“亞科夫去哪了?”

“他不是一直跟着你?”舒梅爾搭起腿來,腳翹得老高,晃來晃去。“這下他沒法再說,可汗是因為他才照顧我們。說不定他覺得害臊,自己躲起來了。”

尤比低着頭看靴子上的刺繡花紋。“他才不害臊。他不是那樣的人。”

“要麼是虛僞,要麼是暴戾。”舒梅爾滿不在乎。“二者之中,他必占一個。”

尤比擰着嘴角想這話的含義。他又想起昨天夜裡亞科夫與他說的。

他向南望去。一粒粒羊在陽光下的原野上擠成一團。連着兩日都是晴天,積雪被曬化了,山坡斑駁的白色越來越少,叫濕潤又泥濘的地面暴露出來。尤比覺得這放牧光景似乎能叫他的心情平靜,不那樣焦躁。他想,放牧的人每日看這光景,本應淡泊又平和。為什麼到了戰場上,就變成了背着弓箭和彎刀的,殘暴嗜血的鞑靼人?他們出于何種理由,非要去掠奪他人呢?

像回應這想法似的,草原盡頭忽然出現一支疾馳的馬隊,沖破原本惬意呆闆的羊群,像一顆石子砸破了平靜的湖面——尤比驚得爬起來,像被一下子拉回現實裡。“那是誰?”他問。“是馮?布魯内爾大人的軍隊?”

“他們哪能這樣快就到?”舒梅爾從座位上起身,觑起眼睛。“那後面是什麼?”

尤比順着舒梅爾的目光,尋到一面旗幟。旗上用金線繡着一隻狼頭,腦袋後散落着九隻辮子,與巴圖爾營帳内挂着的一模一樣。隻不過,旗面的顔色略有不同——這支隊伍的狼頭旗全是紅色的,而他們見過的全是黑色——招搖的旌旗後,走出一大隊人。他們的手腳都被鐵鍊束着,長長地牽成許多串,像數條長蟲般緩慢地蠕動行進。

“是奴隸!”尤比驚呼。“可汗又抓來新的奴隸?”

他用力又仔細地瞧,想看個清楚。隊伍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垂頭喪氣、衣衫褴褛;有人據理力争、維系體面——很快有鞭子便抽在那出頭鳥身上,叫他認清事實。尤比的視線順着鞭子掃視,瞧馬隊的人。很快,他發現為首的人并非巴圖爾。

“…那是個女人嗎?”他詫異問道。

“據我所知,鞑靼女人可擔不得這種活。”舒梅爾疑惑地抱起手臂。“我聽說,他們的女兒沒法繼承财産,一個男人能娶許多老婆。女人在家勞作,男人才能出門掠奪去。”

“可吉安妲嬷嬷說,與她定下約定的可汗就是個女人。”尤比說。“會不會是另一支部落的可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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