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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八幕 母神與女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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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問問不就好了?”尤比忽然在他背後說。“在這等我。”

還沒等亞科夫回頭,尤比便跳下馬去。亞科夫想阻攔他,話到嘴邊又收回去。吸血鬼有副年輕的好皮囊,不容易得罪人,他想。尤比踩着雙漂亮的新鞋子,沖着位胖胖的貴婦人去。他行了禮,與人攀談起來。亞科夫謹慎地盯着那人的臉,揣度她的表情,像上弦的箭般等着捉尤比回來——幸而那貴婦隻是微微驚訝,與尤比說了些什麼——會話結束,尤比轉頭回來,眼裡帶着責怪。他一臉不高興地爬上馬背,盯亞科夫的臉。

“她怎麼說?”亞科夫問。

“那夫人說,在整個君士坦丁堡,奴隸買賣都不合法。”尤比不滿地複述。“她還說,我們該到公會去找自由民傭人,隻要簽下契約便好了。”

“不合法?”亞科夫瞪圓了眼睛。“現在你的新房子裡還有個奴隸在鍋爐房呆着。不合法,他又是哪來的?為你擡轎的奴隸那麼多,他們又是哪來的?”

“我怎麼知道…”尤比想起這事,又不由得低下頭。“興許是在大馬士革買的呢。”

亞科夫從鼻子重重噴氣,壓下怒火。他掃視一圈,也翻身下馬。“在這等我。”他将缰繩塞進尤比手裡,擡腳朝碼頭去。

他行到一艘賣石英砂的貨船邊上。那船長是個斯拉夫人,正在甲闆百無聊賴地坐着,等待自己的腳夫們送貨回來。亞科夫冷着臉踏上船去,正正停在他面前。

“我需要幫助。”他低沉着嗓音,用斯拉夫語說。“你知道這哪有奴隸市場嗎?”

斯拉夫船長擡起眼睛,警惕地上下打量亞科夫。“你問這做什麼?”他也用副故作低沉的嗓音問。“我幹嘛要幫助你?”

“我有個十六歲的兒子,被突厥人擄走了。”亞科夫面不改色地直視他的眼睛。“我得找到他。”

預料之中的,亞科夫看到那船長的眼神微微動搖。“…去金門邊上找吧。”船長說。“我也就知道這麼多。”

“多謝。”

亞科夫扔下這話,裝作急匆匆的樣子,轉頭便走。他回到尤比身邊,不屑地踩上馬镫,接過缰繩。“我們走。”他策着馬調轉方向。“我問到奴隸市場在哪了。”

“這麼快?可真厲害…”尤比驚訝極了。他上馬去,緊緊跟在亞科夫身後——可沒一會,他便發覺不對,又勒住馬。“可我們為什麼還去奴隸市場,不該尋傭人公會去嗎?”

“一紙契約管不住自由民,他們随便就能背叛你。”亞科夫背對着他,叫他看不見表情。“隻有奴隸。他們一無所有,才最忠誠。”

尤比想不出亞科夫懷着如何心情說這話。鍋爐房裡男孩黝黑的臉龐又浮現出來,在他的腦海裡撞擊。他隻得一聲不吭地随亞科夫的馬,沿梅塞大道駛去。

他們來到城市的西南邊。不知怎的,尤比回想起布拉索夫城的那幾日來。他伸着頭瞧馬蹄底下,那堆着黑泥與污水,腥臭的氣味翻湧上來。他又擡着下巴望四周的小巷,狹小擁擠的房屋圍在路邊,每個門洞都晦暗幽冷。衆城之女皇背過身來,尤比發現,她的裙擺上不全是光鮮亮麗的花簇與珍珠,還有觸目驚心的灰燼與血迹。城市的另一面終于向他盡數展開了。

在他前面,亞科夫悠然地駕着馬,引他七拐八彎,鑽入一處隐蔽似洞窟般的昏暗街道。這有許多斯拉夫人,亞科夫自如地說着他的母語。他看起來終于沒近日那樣緊張了,尤比想,好似魚進了水,鳥升了空,好似這是他的故鄉。他一說起尤比聽不懂的語言,尤比便感到彼此的距離遠了又近了:遠在語言不通,近在處境相似。尤比忽然感歎——當身邊所有的人都說另種語言,交流全倚仗他人翻譯時,竟能讓人如此卑微無助,好似自己被剝奪了為人的資格,是個一竅不通的蠢蛋。他想起舊約中巴别塔的故事來。

亞科夫在一處下了馬,又叫他也下馬。二人在黑市商人的引導下穿進一座低矮拱門,來到一片封閉院落。他們走過一串漫長昏暗的隧道,終于望見露天的光亮——尤比見到那場景,不禁緊緊抓住亞科夫的手臂。

院子裡站滿一大片深淺相間、高矮錯落的□□,在陽光下死氣沉沉地列着。尤比從未覺得太陽有如此冰冷的溫度,将人的一切不堪細節映展得無處可藏。每個奴隸都有雙死人般的眼睛,轉動起來像假的玻璃珠子。男女老少隻穿着遮蔽□□的圍兜,仿佛這裡是遠離文明的原始部落,是野蠻與荒淫的領地——可尤比分明看見,他們的面容與常人無異。人的尊嚴在此時竟隻以衣冠區分。

“在這等着。”亞科夫說。

“我不該和你一起嗎?”尤比拽住他,不想他紮進奴隸的隊列中。“奴隸是為我買的。”

“可你不會挑選奴隸。”亞科夫淩厲地瞧他。“在這等着。”

尤比被他喝住了。年輕的貴族不得不停在屋檐的陰影下,瞧亞科夫獨自走進慘白的陽光中。一陣奇怪的即視感浮上尤比心頭——他覺得自己像一位競技場座位上的觀衆,正瞧着馴獸師走進鐵籠做成的迷宮,從中挑選即将登上擂台的野獸。亞科夫的動作十分熟練。他穿行的步伐不停,挨個囫囵地瞥,又時不時停下檢查奴隸的手指,或捏着下颌看他們的牙齒——尤比不明白這是在做什麼。他觀察了一會,不知名的情緒推着他闖入院落,非要自己親身驗選一番。

這的奴隸很多,尤比一邊故作悠閑地踱步,一邊瞧他們的面孔與神色,尋找自己中意的人選。他的步伐停在一位微微佝偻着背的中年人面前——一個金發藍眼的斯拉夫人,與亞科夫有幾分相似。

“你多大年紀?”尤比緊張地背着手,用拉丁語問。“你會什麼?”

可惜,那人面露窘迫。他聽不懂拉丁語——這很正常。尤比換成希臘語又試了一次。“你多大年紀了?”

那人依舊不回答,看來他也不懂希臘語。

尤比有點失望。他抿抿嘴,繼續向前走。沒一會,他又停在一個深色皮膚的年輕女人面前。“你會做什麼活?”尤比再次問。“你多大年紀?”

那女人開了口,卻說着尤比聽不懂的話,語速極快——聽起來像阿拉伯語,尤比對此一竅不通。那些話語中的音節叫他想起一些撒拉遜人的殘忍故事,令他不由得逃似的繼續行進。

這是君士坦丁堡,可奴隸們既不會說拉丁語,也不會說希臘語。他們要如何在這生存,又能做些什麼活?尤比心懷疑慮地繼續踱步。這次,他停在一位褐色卷發的女人面前。“大人,我會說希臘語。”還沒等尤比開口,那女奴便搶着說。

尤比一驚,開口便磕磕巴巴。“你…你從哪來?”他心裡備好的問題全忘了說。“你叫什麼?”

“我叫娜娅。”女奴回答道。“我就是這的人,我是基督徒。”

“那你怎麼會到這來?基督徒不能做奴隸…”

“我的丈夫賭馬欠了債,将我賣來了。”女奴忽然淚眼婆娑。“大人,救我吧!”

尤比愣在那,背在背後的手指打結似的纏着。他忽然想起一句從前常聽的話:服侍高貴的諾克特尼亞斯家族,是種無上的榮耀。從前他不明白這話的含義,便能毫無芥蒂地享受;可現在明白了,反而令他猶疑。尤比想,我買了她,她便能得救嗎?

亞科夫不知何時湊到他身邊來——他身後已跟了兩名女奴兩名男奴。尤比不敢作聲,盯着他翻弄那名為娜娅的女奴的手,還掀開嘴唇看她的牙齒。亞科夫的動作太粗暴,引得女奴的眼神充滿恐懼。“這是個有教養的奴隸。”亞科夫邊檢查邊說。“也許能做些文書工作。”

“你怎麼能知道這事?”尤比忍不住問。

“她的手上沒繭,牙也完好,是吃細糧長大的。”亞科夫拽着她出列。“隻有生活優渥的人才可能有教養。”

真厲害,尤比在心裡偷偷感歎。可這次,他不敢說給亞科夫聽了——他不确信這算種贊揚。

二人買下五名奴隸,共花費二百德涅爾銀币,其中那希臘女奴的價格最為昂貴,而亞科夫挑選的埃及人與斯拉夫人便價廉許多——據說是由于戰争的緣故,來自埃及的戰俘變多而緻;而斯拉夫人的價格向來十分便宜。

尤比心情沉重。他想起日前簽下的那地契。金角灣的一幢小别院,主人又不知何故賤賣,卻也值上萬金币。君士坦丁堡的土地寸土寸金,比上面生活的人命值錢得多。

奴隸們穿着破舊草鞋,徒步跟在他們馬後。亞科夫又去市場,買來還算得體的服裝為他們換上。這叫尤比的心态自欺欺人地好受許多,仿佛他們真不是奴隸,而是普通傭人似的。一行人穿過整條梅塞大道,跨過大半個城市,回到威尼斯租界、金角灣邊那精緻的别院。衆人走得疲累,望見新家時,天色已又呈着海灣獨有的,玫瑰色的晚霞。

一個人影候在大門前,看似已等了他們許久。尤比遠遠便瞧見他。“那是誰?”他在遠方模糊的鐘聲中問亞科夫。“是塞勒曼嗎?”

“要是他,我就叫他滾回去。”亞科夫皺着眉頭說。

尤比定睛望去,那人影逐漸清晰。他頭頂半秃,身着長袍,是個中年人模樣。“是錫塞羅!”尤比想起他惡心的、汗涔涔的手心來。“是那公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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