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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八幕 母神與女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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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他們這樣執念?”尤比問。“到天上來,又能怎樣呢?”

“因為他們相信有神明住在天上。”安比奇亞的指尖輕輕點了尤比的胸口。“離神明越近,便越能與之對話,讓神明回答自己的問題,滿足自己的願望。”

尤比意會了姐姐的意思,可不甚贊同。“他們不是為了這個。”他低下頭。“我想,他們是想自己成為神明呢。”

安比奇亞聽到這話便笑了。她溫柔地擁尤比入懷,親吻他的額頭。那雙尖銳鋒利的翅膀沒法劃傷吸血鬼堅韌冰冷的皮膚,可尤比依舊收起它們。他靠在安比奇亞瘦窄的肩頭,想尋求在母親懷中的感覺——尤比發現,自己已經長得太高,失去了被小小地捧在懷裡的資格。

“親愛的弟弟。”安比奇亞輕輕撫弄他的黑發,動作悲哀又輕浮,像在撫弄一隻幼小脆弱的寵物。“你太年輕,你的心像張白紙般純潔;可你又足夠聰明,能看清許多醜惡的嘴臉。”她說。“我們與他人不同。隻需銘記這點,便能解決許多苦惱。”

“我們哪裡和他人不同?”尤比問。“我想,我們與每個人都有相似的心,相似的情感與想法。”

“我們是不朽的上位者,朝生暮死者無力搶奪我們的世界。無論你再脆弱,再無能,再敏感,也依舊擁有他人不能及的高貴權力。”安比奇亞捧起他的臉。“你必須要銘記這個。”

她的眼神如此堅定有力,尤比想,她一定認為自己的話便是絕對的真理。不知是淺薄的見識還是謙虛的美德作祟,尤比無法認同這話。他又想起母親的死——不朽的上位者?可母親的頭顱在他面前切實地腐爛了。

“我在想母親的事…也許你說的不對。”尤比從姐姐的懷裡掙出。“也許…我還不像你,我還不夠不朽,這世界尚不屬于我這樣的人。”

“我沒說銘記這點便能解決所有苦惱。”安比奇亞又笑起來,利齒從她鮮紅的唇邊露出。“還剩下最後的謎題,每個活在世上的生物都需要自行解開的最終謎題。”

“那是什麼?”

“是你活在這世上的意義。是死亡。”他的姐姐極輕地吐出這字眼。“你想試試嗎?”

還沒等尤比回答,他便被拽着手臂直直向上沖去。安比奇亞的翅膀有力地扇動,向月亮的方向狂奔。他們紮破稀薄的雲層,從一片又一片詭谲的氣流中穿行而出,風像刀子般割人,叫尤比睜不開眼睛。一陣可怕的恐懼抓住他——不是鮮血淋漓,也不是腐爛枯萎。是一種永恒的消逝,無可救藥的悔恨,是一種深刻的思念與眷戀,一種緻命的誘惑與吸引正刻骨銘心地令他恐懼。

“我們要去哪?”尤比大喊,無數的風堵住他的喉嚨。

“見識世界的邊緣。”安比奇亞說。“去靠近月亮的地方。”

世界的邊緣是什麼樣?月亮離他有多遠?尤比無法抑制地好奇起來。他們飛了很久,久到尤比感到疲累。天空變得愈發深邃黑暗,可明月依舊如此遙遠。從他臉龐邊吹過的風越來越輕柔,尤比感到自己的身體似乎輕了不少,像雲朵似的一吹就散——他低頭望去,驚恐地發現往日生活的世界被雲海覆蓋,遠方的地平線無窮無盡延展着,邊緣出現畸變的弧彎,透着微微的曦光。

他的姐姐已經不再扇動翅膀,像漂在水中般輕盈。“如果我現在将你推向月亮,”安比奇亞說,“你便跨越生死的界限,再不能回來。”

“什麼?”

“人們常說死後的靈魂将沉入地下安眠。可他們不知道,天堂才是真正的墳墓。”

尤比聽不懂姐姐的話。他正思忖時,一隻纖弱的手掌抵在他的肩頭,用極輕的力道将他向後推去。尤比吓得立刻張開翅膀,拼命掙紮——在這遙遠的世界邊緣,沒有風的地方,他的力氣全沒了依憑。

極緻的寒冷與孤寂瞬間吞沒了他。他即将緩慢地向月亮飄去。

“我不想死!”尤比大叫,可喉嚨發不出聲音。“姐姐!”

他無法控制地向後倒去,幸而安比奇亞最終握住了他的手。隻輕輕一拽,二人便相擁在一起,彎折向下,如流星般墜落。尤比頭一次感到墜落是如此幸福的事,世界像一隻巨大的手,用無窮的力氣擁抱他的回歸。他想落下淚來,可眼角十分幹澀——尤比伸手去摸,發現他竟也同母親一樣,流着血液般的殷紅淚水。

“世界是個好地方,你該盡情使用它!”安比奇亞瘋狂而純粹地笑。“當你的雙腳踩在地上,你便是它的主人,它的國王!”

他們墜回柔軟的雲海,那簡直像隔絕夢境與現實的一道膜。尤比重新看到海洋與陸地,山川與河流。聖索菲亞大教堂的鐘聲在午夜響起,呼喚所有人從初睡中醒來,迎接慶贊神明的晨禱。他們張開翅膀,随鷗隼一同,在黑夜的遮蔽下沿整灣博斯普魯斯海峽滑翔。尤比的眼睛如此明亮——他能看到那寬闊海峽上每一艘船隻,每一位水手;也能聽到海浪的每一聲呼吸,每一次翻湧。他想起初次見到大海時深邃的恐懼,又想起母親的遺言:死亡,是一種象征活着的手段。

尤比不再覺得姐姐落在他肩頭的手堅硬寒冷——隻因他現在也是同等的堅硬寒冷。他瞧見一具投石機被布罩着,被人推到商船的甲闆上去。船從金角灣駛出,停在海峽中間,等待漫漫長夜後黎明的到來。

姐弟二人回到别院的陽台,安比奇亞再次親吻了他的額頭。

“我很高興你能在這。”他的姐姐親切而輕快地說。“等到母親葬禮前,我會再來的。”

“我也很高興能陪伴你,姐姐。”尤比仰着臉,瞧那月光中飛揚的卷曲紅發。“再會了。”

如她悄無聲息地降臨般,海風輕盈地帶走了她。

尤比感到一陣怅然。他忽然不想再戴上母親的戒指,不想再回到那脆弱溫熱的軀殼中去。他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布拉索夫城時,那曾被克裡斯蒂娜狠狠用刀子貫穿過。尤比不禁想,到底哪一個才更像真正的死亡?是感受洶湧的生命随疼痛尖銳地流失,還是困于永恒的黑夜中無窮綿長地等待?

他光着腳,踩着大理石地磚走下樓梯到會客廳去,凝視那面畫有阿芙羅狄忒的牆壁。他微弱的腳步聲終于吵醒了亞科夫——血奴幾步并作一步跑下樓,瞧見他的胴體,氣憤而焦急地開口責備。“你的戒指呢?”亞科夫抓住他冰冷的手腕。“你不穿衣服在這亂晃做什麼?”

“我的戒指和衣服都在床上呢。”尤比在黑夜中盯着他的臉。“姐姐來過了。”

他的血奴聽見這話,血管中血液奔湧的速度可見地快了不少。亞科夫強硬地拽他回到樓上,轉頭點起蠟燭,手掌緊張地在絲毯上摸索。幸而,他很快找到了尤比的睡袍與戒指。“把它戴上。”尤比看到亞科夫的額頭上出了薄薄一層汗,掰着自己的手指想将戒指套上——可尤比握住了那粗糙的手,不叫他這樣做。

“你不想知道姐姐和我說了什麼嗎?”尤比歪着頭問。

他們正站在陽台上,尤比回憶起那半秃的公證官汗涔涔的手——他試着用同樣的力道摸索亞科夫的手,沿着他指甲的形狀勾勒。亞科夫的虎口和指根上盡是繭子,尤比想,若他站在奴隸堆裡,輕而易舉便能知道他的出身。

亞科夫的手抖了一下。“她說了什麼?”

“她說,母親的葬禮要在聖索菲亞大教堂舉行。”尤比牽着亞科夫向床邊去。“她還說,我該盡情享受世界,使用世界。隻因我們是世界的主人,是世界的國王。”

他雀躍極了,興奮極了。像是打開潘多拉的魔盒般,欲望彩虹般噴瀉而出。

“那我呢?”可亞科夫不肯挪動腳步。那雙屬于斯拉夫人的冰藍色雙眼充滿怨恨。“你們是世界的主人和國王。那我們呢?”

尤比驚訝地張了張嘴,不知說些什麼。猶豫仿佛要撕裂他,叫他一半升上天堂,一半堕入地獄。亞科夫踏着沉重腳步上前,第三次抓起他的手。

“這是你母親留下的東西。”血奴将指環重新箍在他手指上,牢牢推緊。“别說丢就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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