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甯邵靠過來的那一刻,她還是瞬間睜開眼。
“陛下,臣——”
江雲悠說着就想起身下床,此刻已經沒了其他人,也不必再做樣子。
她夢裡爬了床,差點被掐死,也不敢再多待。
甯邵擡了擡手。
他目光居高臨下的投過來,江雲悠愣了片刻,确定沒理解錯他的意思,往裡面挪了挪。
“你好像很怕朕。”
甯邵就那樣躺了下來。
“臣——”江雲悠停了片刻,選擇将一堆廢話吞了回去,“嗯,主要是怕死。”
黑暗中發出一聲輕笑。
低磁的嗓音聽不出太多愉悅的情緒,像被某個有趣的玩意兒逗了一瞬。
不過因為笑得實在好聽,江雲悠抱着膝蓋,在黑崇崇中看了甯邵一眼,又光速移開。
熄了燈,自然看不清,她卻感覺好像對上了視線。
“多少歲了。”
“虛歲十六。”
江雲悠怔了片刻,不知道怎麼會被問到這個。
不會這暴君跟她娘親……也差輩了啊,她拍了下自己的頭,這想法還是太荒唐了。
縱然看不清,甯邵此刻也能猜到江雲悠平靜的面孔下,此刻又怕是思緒翻飛,藏得好,可又不是那麼能藏。
年輕簡單中又多了那麼點詭異的從容。
甯邵手指撚了撚,空蕩蕩的,沒有他的串珠。
江雲悠等了好一會都沒聽到甯邵再開口。
她也沒有想跟他聊天的意思,深更半夜腦子像一坨漿糊,何況還沾着舒服的床,理智還在高喊危險,身體已經誠實得躺了下去。
理智最後做出的掙紮是往裡面滾了滾。
床很大,不要挨着他。
意識漸漸模糊中,突地一個什麼任務已綁定的念頭在振臂高呼,抵抗不過兩秒,就被卷入了黑暗裡。
江雲悠蜷着身子,安安穩穩地睡着。
夜裡很安靜。
從未有過的安靜。
在江雲悠窸窸窣窣躺下的動靜消失之後,隻能聽見一些風和雨的聲音,旁邊躺了個人,跟沒人也沒差,甚至都聽不見呼吸聲。
甯邵眉間的折痕慢慢松開,他閉上了眼。
“陛下尚未起身。”
安元明向着面前的人微微點頭,輕聲道。
這是他攔的第二波人。
“還未起?”
慕景瑤微微皺眉,從她眼中可以看出在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今日沒有早朝,這個點未起似乎也合乎情理,但衆所周知,夜煌帝隻有不想見人的時候,沒有睡着沒起的時候。
“确實如此。”安元明說,“娘娘不若先回去歇着,等陛下醒後,奴才再轉達。”
慕景瑤沒說話,她的視線越過安元明,投向他身後的寝宮,可也沒落實,反而有些虛。
昨夜的雨今日還未停。
時辰已不算早,但天色依舊如同潑了墨,空氣中帶着冷意,不同于冬日的凜冽,而是無孔不入潮濕冰冷。
“安公公,”慕景瑤收回視線,風吹動她披風柔軟的領毛,“陛下寝宮昨日有人嗎?”
安元明飛快看了眼慕景瑤。
顯然這位貴妃昨夜沒有睡好,脂粉下的憔悴很明顯。
“過了鸾鳳池,若是真的跟了陛下,本宮也好早些安排下去。”
慕景瑤輕聲道。
如今後位空懸,後宮中眼前的人就是主事的,此事無可厚非。
可安元明摸不準陛下的意思,而且這江公子是個男子不說,他想起今早天還未天明就想見陛下的人……
“娘娘還是請回吧,陛下若有想法,自然會告知娘娘。”
安元明搭了下拂塵。
“本宮在偏殿等一等,”慕景瑤垂眸,“若陛下醒了,還望公公莫忘了向陛下禀一聲。”
“這是自然。”
安元明看着慕景瑤的背影消失,這才轉身,剛走一步,就有人從裡面出來,帶來陛下已經醒了的消息。
他帶着人進去,甯邵正下床,江雲悠在他身後直愣愣地跪在床上,還不是很清醒的樣子。
“幾時了?”
“剛到辰時。”安元明迎上去,看清甯邵的面色後有些感慨,“陛下許久沒睡這麼安穩了。”
跪在床上的江雲悠原本正在平複心緒。
她是被暴君吓醒的。
她不太習慣身邊有人,加上心有顧忌,後半程睡得并不算特别安穩,聽見動靜迷糊睜眼的時候,恰好對上甯邵的視線,吓得她瞬間坐了起來。
那種感覺,比上班第一天,關了鬧鐘隻想眯幾秒,結果再睜眼天光大亮的還要讓人驚悚。
正心髒狂跳,驟然聽了這麼句話,沒忍住笑出聲。
很久沒睡這麼安穩了。
少爺已經很久沒笑了。
她的目光在甯邵和安元明之間轉了個來回,想着少爺和管家,真的繃不住。
這世界就是一本巨大的霸總文學。
甯邵看過來。
江雲悠一個哆嗦,她眼中的笑意還沒散,立馬收了個幹淨,起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