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棠眯着眼睛瞧他,半晌收回視線。
都已經習慣這家夥的張口就來。
說真的,“出差”和“來找她”這兩個理由放在一起,她更相信前者。
就算上回他們不歡而散,這段時間分明打個電話就能緩和關系,他沒打,卻飛了兩趟還坐船來找她?這可不是什麼輕松的旅途,實在不至于。
嘹亮的汽笛聲後,小渡輪開船了,沈淮棠的注意力被窗外的海景吸引。
鶴城并非沿海城市,她與海洋的緣分實在淺薄,沒見過幾次,因此這會兒看不膩似的,一直注視着海面無數的小小動靜,飛翔的海鷗,冒頭的小魚,以及行船時邊沿泛起的浪花。
雖然鶴城已經入冬,但夢港島的氣溫卻在恒定的二十多度。沈淮棠想着,哪怕不會遊泳,也要挑個暖和的日子下海玩水,否則實在辜負這好天氣。
江未依然忙碌,處理一段時間的工作,而後因為船上看屏幕太暈而暫停。
他們之間沒有說話,氛圍卻并不尴尬,甚至無形之中熟稔閑适,或許是因為,在之前的自駕旅途中,也多是這樣的境況。
江未抱臂,順着她的目光看看窗外,又将視線轉落在她專心緻志的側顔,唇角彎起細微的弧度。
抵達夢港島的時候,臨近中午。
他們下船後沿着主路行走三四分鐘,進入集市,周圍皆是形形色色的店鋪。海風陣陣,不管是島民還是旅客,都惬意而散漫地享受着時光。
沈淮棠摸着空空的肚子,點指兵兵選擇一家餐廳解決午飯。
風鈴聲響起,她進門,又回頭看向跟在身後的江未。他亦步亦趨的舉動自然而然,好似他們本就是同行者。
還未等她開口,江未搶先說道:“我請你吃飯,當做上回的賠罪,行不行?”
“那可以。”沈淮棠當即點頭。
他們繞到房屋後院,這裡有一片直接建立在海面的平台,食客不少,大多是遊客,都坦然大方地穿着清涼,花花綠綠的沙灘襯衣和泳衣,也有寬松的T恤和五彩斑斓的漂亮裙擺,邊吃着飯,一邊輕聲細語地與同伴聊天。
唯一大聲些的,是兩個小男孩在沒有客人的空地上玩兒水槍,時不時哈哈大笑,地方寬闊,倒也不覺得特别吵鬧。
沈淮棠挑了最邊沿的座位,靠在椅背上,遙望着海平線,暖洋洋的太陽将她曬得有些迷糊。
這會兒正是飯點,餐廳服務員忙不過來,江未轉頭去店裡找老闆點菜了。
她發了會兒呆,回神後想去一趟洗手間,才剛站起身,擡眼便見到那玩兒水槍的小男孩炮彈似的朝她沖來!
孩子奔跑時才轉過頭來,眼見着就要撞到她,啊啊啊地緊急刹車,兩條腿不聽使喚似的左右一絆,猛地往前一栽——
沈淮棠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他,卻未曾想自己單薄的身闆兒根本接不住這勇猛小牛犢的沖擊,直接被撞得往後一倒——
失重那一秒,她心裡想,這平台為什麼沒有欄杆呢?多危險啊。
緊接着,沈淮棠就以極不标準的背向跳水姿勢自由落體,墜入海中,浪花四濺,聲響極大,即刻了無蹤影。
咕噜噜噜——
四肢百骸被冰涼的水流包圍,口鼻侵入鹹澀的海水,一瞬間将她抵在生死邊緣。
刹那間,沈淮棠的腦子裡劃過千百種想法,最後定格在“決不能淹死”的念頭。
肺部的疼痛如刀割,她緊緊咬着牙,在一陣毫無章法地撲騰過後,雙腳竟然開始本能地踩水,手臂也開始有規律地滑動,慢慢朝水面上浮遊動。
眼前的光感越來越強,她感覺到快要蹦出胸膛的心跳,憋氣也已經要到極限。
嘩啦!
沈淮棠驟然沖破水流的桎梏,爆破似的撞出海面,在起起伏伏的浪花中仰頭大口喘氣,被蒙住的耳朵終于聽到清晰的風聲。
她使勁兒抹了把臉上汪汪的海水,用力眨眨眼,才看到平台上正準備跳入水中撈她的江未,面容冷肅得讓人害怕。
而剛才撞她那小子滿面憂色地守在一旁,顯然是想要下水卻被江未攔住。
見到她冒頭,他當即喜形于色,和小夥伴一起大聲歡呼起來。
沈淮棠魚兒似的遊過去,抓住江未對她伸出的手,被他一用力輕輕松松拎上來。
她坐在平台邊沿,有些發愣,也沒有松開江未的手。他摸摸她的脊背,安撫她的後怕:“沒事兒,這都上來了。”
沒想到,沈淮棠卻使勁抱住他的胳膊,瞪大眼睛難以置信說:“江未!怎麼回事?原來我會遊泳啊?!”
江未:?
他沒忍住笑了,伸出手指戳一下她濕漉漉的額頭:“沒良心的,遊泳都是我教你的,真是全忘了。”
她松開手,摸了摸額頭,仍然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啊呀,吓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