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舅母姜李氏送來帖子,請她吃飯。方時祺欣然應下。
其實派人來說一聲就好,無需這麼正式下帖,可是他們總是莫名堅持,她便也不再勉強。
姜家祖輩還是地裡刨食普通百姓,舅舅少年刻苦學藝苦熬多年才出頭,現下操持酒樓也很是辛苦。
娘親是高嫁,她與爹爹意外結識,農家女和前二品大員現書院山長獨子,身份不匹配,但是爹爹堅持,爺爺亦是沒有阻攔。
方伯輝老妻故去,并未再娶,多年來身邊姨娘通房皆無,是重情重義之人,怎會阻止。
他待親家舅舅亦是随和,對待姜乘南學業開始之時很是嚴苛,但這孩子實在太過頑劣,又加上親家表示,識幾個字不沾染惡習就行不指望他科舉,才漸漸放松管教。
舅舅總怕自己身份讓她丢臉,但其實,她臉皮很厚,不然哪能錘死掙紮如此之久。而且她根本沒有友人,沒有交際圈子,他們根本無需擔憂。
馬車到時姜家一家人早在門口翹首以盼。姜乘南今日沒去書院,站在父母、弟弟身後,兩人視線不期然相撞,她勾唇輕笑,他沉默别開眼。
方時祺幼年時對表哥頑劣行徑已有體會。
姜乘南不愛四書五經,更不愛刀槍劍戟,那會兒舅舅還在經營一間小小菜館,讓他跟着學廚他也不願。某天在街邊領着一幫小子玩耍,被路過落魄道士一根糖葫蘆騙上山修行去了。
梅山之上,紅梅掩映之下有座破舊道觀,不知哪年修建。經年風雨後,斷壁殘垣,蛛網密布,他便跟着他師傅在其中“修行”。
舅母驚聞孩子失蹤哭暈過去,舅父忙去報官帶着官差在山上找到人時,師徒倆正在分食一隻烤焦的野雞。
他自然被拎回家狠揍一頓,待屁股傷好,半夜收拾包袱又去找他師傅去了,舅舅隻好又将人帶回來,這次揍的更狠。
如此反複幾次,舅父心力交瘁。最後幹脆放任。
姜乘南一年大半時間在山上随着師傅修行,沒東西吃時就來家裡搜刮一番。也幸好菜館生意興隆,漸漸做大,不然家底得給他掏空。
沒過幾年,他師傅雲遊而去,他才歸家去書院念書。直到二弟姜乘風出世,夫妻倆有了新寄托,才漸漸不再管束大兒子。
“時祺姐姐!”舅母還沒說話,四歲小胖墩姜乘風掙開母親手撲過來,不過他牢記母父母囑咐,在方時祺跟前收住力氣,沒有撞到她,将她用力抱個滿懷。
“乘風。”方時祺攬住他肉乎乎身體,摸摸他柔軟發頂。她一一打招呼:“舅舅,舅媽,表哥。”
“時祺,快來。”姜李氏她上前拉住外甥女親昵之情溢于言表。
她是溫柔堅韌性格,近些年因少去辛苦操勞,人越發白淨起來。
姜時度早早安排好酒樓事宜在家靜候外甥女。他身形高大,近年越發富态臉龐下,隐約還能看清年輕時俊美。
姜家兄妹長相都是極出挑的,不然也生不出姜乘南和方時祺這樣貌美孩子。
“快點進屋。”姜時度亦滿眼寵愛看着她。
姜乘風拉着姐姐另一隻手,三人歡喜進家門。獨留姜乘南一人,與後面拿着禮盒的圓善四目相對。
圓善蹙眉打量他,對他伸手要幫忙拿禮盒行為表示拒絕:“謝謝大郎君,不勞煩。”
姜家一進院落,連一個灑掃婆子一起五人,目前住着倒還寬敞。
一段時間未見,姜李氏又存了很多禮物給外甥女。
他們夫妻自有兒子以後本就想再要一個女兒,最後卻又得一個兒子,因此對方時祺更加疼愛。
因憐她自幼失去雙親,又體弱多病更是憐惜異常。
姜乘風忙碌進進出出,小短腿一刻不閑,還央求圓善幫忙搬他那些瑣碎繁雜禮物,催促着:“圓圓,你快點。”
他幼時學說話還隻能吃力講疊字,現在也未改稱呼,圓善在他身後撿着他掉落小玩意,跟着他。
幾人在正房花廳裡寒暄不時有低笑聲傳出。
姜乘南如今已經十七歲,今日遵守男女大防,沒進去。但也沒走遠,就在院内悠閑喝茶。不時瞥上一眼。
“時祺,午食想吃什麼,盡管開口。”姜時度本就是廚師因一門心思鑽研才有如今家業,對自己手藝頗有信心。
外甥女前來自是要親自下廚,為此姜家酒樓,今日歇業。
“隻要是舅舅做的我都喜歡。”手藝是一回事,心意才不可多得。
舅舅得到什麼膳方第一個想到的也是如何能讓她吃到,為此不斷鑽研改良,本是無心插柳,最後姜家藥膳倒也成為酒樓一大特色。
“那就舅舅拿主意。”
“好的,我不用左右為難吃什麼,真是太好了。”她笑道。
“哈哈哈哈。”舅舅亦是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