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女郎吃起來味同嚼蠟，難以下咽。偏偏她還要細嚼慢咽，仔細品嘗。

她要牢記此刻苦澀滋味，提醒自己做事謹慎。

畢竟，苦果，難咽。

深夜。

幽暗浴室未點燈火，浴池之中沐浴之水早已冰涼無任何熱氣，女郎仍然坐在其中，并未起身。

她閉眼假寐，瘦白小手撫在肋骨清晰胸腔前，靜靜感受它，從熱氣氤氲到水汽在其面頰冰冷凝結，也未感受到其起伏。

花瓣唇扯出譏諷一笑，她終于放棄掙紮。

整個沉進水底。

不知多久，她濕發貼面自水下鑽出，赤裸站起，濕透發絲順着病态枯瘦身軀蜿蜒。暗黑魔紋在肌膚之上如墨鋪展，與幽深黑夜融為一體，密不透風包裹住她。

腳掌起落人已到箱櫃之前，通身幹爽，彎腰找尋襦裙，如同邪惡可怖厲鬼在為自己尋找一張人皮。

穿戴好以後，女郎細腕托起，黑色湧動圓球現與掌中，它比黑夜更黑，因此反而襯托周圍明亮起來。

這是寒離對合作達成的贈禮，魔界入口。

它來自神秘莫測異界，非大煦朝之物，自然連顔色都非比尋常。

妖媚眼瞳眯起，方時祺看着它同魔魂說：“看着倒像是真的。”

“他沒有必要欺騙我們。”魔魂感受着源源不斷力量，斷定。

“哼。”她自是不贊同。

一個魔，兩個魔，三個魔，皆無信譽可言，或者說他們從來不會全盤告知真相。一起來诓騙她這入魔不久的第四個魔！

“進去一探便知。”魔魂躍躍欲試。

“嗯。”方時祺贊同，催動術法。

幽光漆黑一點，驟亮消逝，房間空蕩已無人影，獨留若有似無女郎體香在内遊蕩。

睜眼已在異界，目之所示青山綠草，水流潺潺，乍看之下與人間界任何一處好似并無不同。

但當她開始呼吸後，洶湧澎湃魔力如飓風狂灌進胸腔，能量充沛幾乎要将其撐炸。

“這才是純粹魔氣！”魔魂似饑餓不堪乞丐，狼吞虎咽吸收呼吸間湧入身體力量。還在催促她呼吸迅速一些。

浩瀚魔力使她窒息，身體還未适應，接受速度跟不上呼吸，她強忍痛意，渾身因疼痛冒出細密汗珠。

“不能如此貪婪，身體會承受不住爆炸。”她痛苦哀嚎道。

虛空盤坐，方時祺拼死壓制身體内魔魂渴求，慢慢調息，直到可以承受。但未知讓她茫然恐慌，懼意籠罩心頭。

這又将是另外一個深淵！她想。

“你怕什麼？”魔魂感知她恐懼，鄙視道：“強大可以戰勝任何恐慌。”

這是堕落借口。

她似乎已經無法掌控事态發展，如同她無法預見未知世界神秘與危險。

“事物向來都是一體兩面。”

平穩躺在床榻，靜待死神降臨，與現今危機重重迎接陷阱，竟不知是哪一個更好一些。

“莫怕，時祺。”魔魂輕聲安撫，遠眺山川，說：“看呢，無邊無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從此，不管是誰，你都不需要懼怕。”

方時祺穩住心神，再次仔細觀察青山綠水。發現它們糜豔朦胧，動靜之間皆有勾魂攝魄魅力，不似人間界草目清新質樸，帶給人靜谧祥和。

“這是何處？”杳無人煙，沒有任何活物氣息。

“不清楚，”魔魂感知她已平靜，感歎她接受力強大。

細細觀察說：“或許是真的魔界入口，或許是某個記憶碎片，又或者是切割下來專門為達成合作供你吸取力量。”

這手段真是繁多稀奇，方時祺在心裡道。她問魔魂：“這跟你記憶裡魔界有何不同？”

魔魂回答她，說：“我未曾在魔界呆過，并不知魔界如何。你在試探什麼？”

她隻是怕被兩個魔合夥欺騙。于是敷衍道：“我忘了。”

魔魂不置可否。它此刻正新奇，催促軀殼主人行動，說：“我們去采集些吃食，收集流水。”

“做什麼？”方時祺不解。

“已經擁有如此純粹魔氣，你難道還要食用人間界那些低劣食物麼？”魔魂一直都不滿她對此做法。

它說：“人間界種子能量太低。一日三餐年複一年食用，才勉強維持幾十年壽命，吃它，浪費氣力而已。”

“任何食物都應該被珍惜被尊重。”方時祺不認同它說法。

“誰說的？”真是愚不可及。

“雪夜裡餓死的狗。”女郎道。

魔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