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窒息。
悶沉,無助。
盡管竭力掙紮亦無法掙脫洶湧惡力環繞周身,隻能被拖拽着墜入更深夢魇。
她痛哭發出“啊啊”叫聲,抵抗求救,雙手胡亂揮動試圖抓住什麼,不期然拽住一隻冰涼大手。
它幹燥,堅硬,瘦削隻餘皮包骨。
整個攏住她小手,給予她力量同時,亦驅散惡念。呼吸間甘冽幽香之氣盈滿,非常舒适。
睜開眼,卻隻看見一團潔白光暈,朦胧模糊間隻見一發光人影,看不真切,亦聽不真切言語。
那人似是了解她心思一般輕笑一聲,甚是好聽。有什麼東西套在她手腕上。
她下意識去摸左腕,卻什麼也沒有,丢失感讓有些着急。
“在這裡,”魔魂一邊窺視少女記憶,一邊指引她神魂觸摸手腕:“你摸,一直都在。”
盡管手感似有不同,但感受到手镯存在後,她便安靜下來。
“原來出生便在,守的可真緊。”魔魂嘲諷。
嬰兒記憶有限,五感模糊。未曾有很多記憶。
于是魔魂便跟随少女散碎記憶,慢慢窺探孩童幼年。
“時祺,時祺,時祺。”男人一遍一遍不厭其煩,認真喚着女兒名字。
方京墨是溫雅随和性子,自幼聰慧,乃家中獨子,父親對他寵愛有佳。方家人口簡單,家世顯赫。成年後娶妻,亦是自己心儀之人。
他無甚煩惱,日子過得舒心,人就顯得十分孩子氣。
明明女兒已經五歲,他卻還跟沒長大似的。
“阿爹,”女童嗓音稚嫩,說話卻已經十分有條理,她小腿慢悠悠走着,蒼白小臉歎口氣:“你叫一遍我就聽到了,你每次喊我名字總像念經一樣。”
她嫌棄話語逗笑一旁繡花的母親。
姜葳蕤不由輕笑,滿是寵溺對女兒道:“爹爹是喜愛時祺才會時常挂在嘴邊,莫要嫌棄。”
這是暮春好時節,一家人聚在花廳悠閑度日,似神仙一般。
“因為,這是神仙所賜。”方京墨煞有介事不知第幾次為女兒解惑:“時祺是祝福之意,所以爹爹要每天每刻都喊。每喊一遍就祝願時祺吉祥安樂一次。”
方時祺蹙着小眉頭,問:“真的有神仙麼?他長什麼樣子。”
“跟賣菜劉伯差不多。”他思考後回答女兒。
“阿爹又在騙小童。”方時祺時常被父親抱着在城裡四處閑逛,也認識許多人,她記得劉伯普通模樣,不太相信。
“怎麼會呢。”俊臉認真,道:“不信你問你阿娘。”
父女倆齊齊望向姜葳蕤,五分相似兩張臉,皆白皙漂亮,讓人看着心生歡喜。她答:“是啊。”
仙人臨凡,自是偉岸端莊,讓人敬畏。不過方家一衆人均為看清其面容,神光之下,隻聽見溫潤嗓音,讓人神魂清明。
妻子幫他在女兒面前赢得威信,真是體貼。他寵溺笑道:“别繡了,給仆人留點活計。走我帶你們去畫畫。”
方京墨扔掉妻子繡繃,拉起她手,又一手抱住女兒,往花園走去。
方京墨書畫以色彩豔麗自成一派。
他愛畫色彩鮮豔的鳥,濃豔多變的蝴蝶,灼灼紅梅,嬌豔牡丹,全是鮮亮濃豔之物。與古派潑墨寫意畫法完全不同,稍微抓不住神韻便落俗套。
因這份獨特,而受人追捧。
他出身顯赫,不以賣畫為生,畫作甚少流出,可謂一畫難求。
可他書房畫作堆積如山,因所畫多是妻子幼女,自是不便外傳。
“我又不會畫畫,你連我最後這點能拿出手技藝也剝奪麼。”
姜葳蕤出身農家,某天幫路過方京墨指路,不知為何就被他看上,一心求娶。
後來他似真似假回憶,說:“我那天迷路,被曬的頭暈眼花,得仙女搭救,無以回報,隻能以身相許。”
友人們自是不信他這鬼話,梅山誰人不知姜家女貌美,紛紛暗罵他貪戀人家美色,硬是賴上,忒不要臉。
方京墨不以為意,回諷他們牙酸。
衆人皆以為以他家世隻是新鮮而已,即便那姜葳蕤有閉月羞花之貌。可她一介農家女能會什麼,能跟書香世家,書堆裡泡大的郎君有甚共同語言。
指不定得和離。
可人家和和美美五六載,未曾鬧過一次脾氣。即使姜葳蕤隻生一女,多年再未懷孕,他也不見責怪,更不着急。
梅山女郎紛紛贊歎姜氏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