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鳴聰敏,當過妖王,做過掌門,閱人無數,怎會看不清十七歲女郎心思。
她如今太過稚嫩,眼瞳清澈,一覽無餘,藏不住什麼。
“不知。”她裝傻,不認。
“你怎會不知,”雍鳴久久看她,無奈低笑,他說:“你分明心裡明白,才會撒潑。”
方時祺見他輕輕一笑,不禁恍然。
她第一次見他笑。
他一慣一派清正。自她能看清他秀雅容顔開始,這張絕美臉龐一直是溫潤的,疏離的,悲憫的。面對妄念時,多是,殘忍的,冷酷的,無情的。
不是冷笑,不是譏笑,不是苦笑,也不是邪魅狂笑。
唇線如弓,流暢性感。薄唇淺淺勾起,勾着一個細微動作,使他整個氣質發生變化,歡快起來。
最歡快的是他神采飛揚鳳眼内,發自内心喜悅情義。
方時祺忽然想起妄念胡言那句——眉目豔皎月,一笑傾城歡。
她為這時這刻這份溫暖這副美貌折服,釋放内心渴望,虔誠吻上他眼睛。
紅唇嬌豔,逼近眼前,嬌豔欲滴,誘人采撷。它親吻他眼睛,軟香四溢。吻進他神魂,烙印在心上。
心口一窒,似被攥緊,驚慌僵止一息。倏而,撲通狂跳。撲通聲響大到近在咫尺的罪魁禍首聽得一清二楚。
兩人怔愣呆傻,白皙面皮泛紅,花瓣眼對上丹鳳眼,一齊感受心髒搏動,如小鹿亂撞。
圍觀二人争執兩人,雙手捂眼,一邊默念靜心訣,一邊透過手指縫隙偷看,看的面紅耳赤。
圓善深覺不妥,兩人太過親密,怎麼都是女郎吃虧,應該沖上去将他們分開。分開!可她畏懼雍鳴實力,而且,他們今日成婚,馬上就是夫妻,提前親一下,應該沒關系吧。
是女郎主動的。她想着,是女郎在占郎君便宜,不虧不虧。
姜乘南想自戳雙目。身為兄長他應該爆呵一聲,狠揍登徒子,為表妹讨回公道。身為好友,他應該貼心閉嘴,不打擾兄弟好事。
左右為難,心思搖擺,他選擇,沉默偷看。
四下寂靜,不知過去多久。忽聽到姜李氏焦急聲音傳來:“乘南,你在麼?”
四人回神,姜乘南聽到母親呼喚,趕忙應聲:“阿娘,我在這裡!”
随着慌亂腳步跑進院子,向屋内奔來,雍鳴身影趁她走神憑空消失。
束縛方時祺雙手一松,她神魂也跟着一蕩,下意識伸手想要抓住他,隻覺流岚如霧從指尖飄離,不由恐懼心慌。立馬轉身,欲喊。
一道虛影,一手握住她肩膀,一捂住她嘴唇,穩住她。整個人自後虛抱着,在她耳邊低聲說:“信我。”
冷香驟然消失,殘存氣息随着舅母進門,徹底不見。
猶如白日幻夢清醒,周遭嘈雜入耳,回歸現實。方時祺跌坐椅内,心裡空空落落,憋悶欲哭。
雍鳴,你這個膽小鬼!修的是遁逃麼!總能見縫插針逃跑!
這個可惡詭詐騙子。
“你們吓死我了。”姜李氏雙腿發軟,借着兒子手臂力量堪堪站穩。看看兒子又瞅瞅外甥女,發現兩人無事,才放下心來。
上午被外甥女支走,說是不着急梳妝,讓她先去休息。
婚禮時間太過緊促,姜李氏忙前忙後,暈頭轉向的,人都瘦了一圈。
今日婚宴,她更是緊張,生怕出錯讓時祺丢臉。離開方生院後,一直在招待女客。匆忙吃完午食,仔細查看一遍嫁妝,确保萬無一失。
深感打理一大家子太過辛苦。憂心時祺嫁去寒家勞心費神。
本是招贅,郎君入贅,方家人口簡單,時祺性子安靜,不耐應酬也無所謂,這是她家,不會有人責怪。
可是聽夫君說寒家大有來頭,親家老爺一提就生氣,可見不喜。短短時間平地起一座金碧輝煌大院,家仆衆多,往來親朋隊伍龐大,井然有序,族人衆多。
寒老闆隻有雍郎君一子,管家重擔以及延續子嗣……哎,她深深歎一口氣,越發憂愁。
對方豪富,家底雄厚,辛苦維持生計的他們哪能抗衡。若是時祺受欺負,他們想幫忙都無從下手。
夫妻二人不免盯上不靠譜大兒子,若是乘南能走科舉路子,謀個一官半職,也能借助身份震懾一二。
哪知一開口,兒子吓得一跳三尺高,說:“阿爹阿娘,你們莫要胡思亂想,雍鳴家沒人能欺負表妹,他會護着表妹的。”
年輕人懂什麼,家長理短,人情往來,子嗣血脈。雍鳴能護一時,可能護一世。
真是!姜時度想揍他,發現兒子躍上大樹,根本打不到。
可憐天下父母心。大兒子這樣吊兒郎當長不大樣子,讓人發愁。
“時祺,你别難過,天生異象,整個梅山城都受到影響,不是單純我們家受難。”姜李氏走到椅前抱住外甥女安慰。“人沒事就好,院子啊,器物什麼的都是身外之物。”
“你祖父在前院安撫賓客,處理婚宴事宜走不開身,讓我告知你,不要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