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酒水後勁這會兒真上來了,姜乘南腳步虛浮,身體搖搖晃晃,已經站不穩當。
他推開管家,強打起精神,走向雍鳴。
“妹婿,來,表哥為你介紹……”他指着一桌晃眩學子,隻覺他們個個面目模糊。雙目眩暈憋悶欲嘔,一頭向前栽去。
雍鳴及時伸臂挾制住姜乘南精瘦腰身,穩穩撈住他,沉聲吩咐:“送他回去休憩。”
“是,姑爺。”
管家招手喚來仆從,兩人仆從合力方才架起姜乘南。内心暗暗驚異,覺得新姑爺臂力相當了得,完全不似溫文爾雅書生。
雍鳴端起酒杯站在盛林書院一衆學子桌前。
盛林書院在讀學子衆多,管家将他們安排在一起,周圍十幾桌全是。自雍鳴出廳敬酒他們已經默默打量很久,這會兒正目光複雜看向他。
燈火輝煌搖曳間,隻覺這人長身玉立,挺拔如竹,氣質如山巅冰雪清冷巍峨,高不可攀。紅衣灼灼,烏發如瀑,衣袂飄逸,一雙清幽鳳目,無端魅惑生威。
一時間他們竟覺他那張寡淡庸碌臉龐俊雅無雙。
一定是錯覺!
有人悄然放下手中酒杯,強忍着拭目沖動。
同窗們對他記憶不多,此人仿若幽魅,存在感極低。尋常時候,沒人會主動想起他,多半是想到姜乘南,進而意識到他與姜郎君形影不離。并未刻意審視過。
這月餘,随着雍鳴日漸名聲大噪,反複被提及,衆學子這才關注起來。
先是以命相搏搶得方家招贅繡球,為衆人不齒。
再是黃金長龍聘禮入城,惹人驚異。
今日府前自願入贅,令人費解。
他們對他觀感幾經波折,從輕視到豔羨。這會兒再見,内心隻有驚駭疑惑,生不起半點輕賤心思。
雍鳴深藏不漏,對待他,即使無緣深交,亦不能招惹。
管家跟在雍鳴身後,為他斟酒。将一衆學子表情收進眼底。
這些人中不乏妄想借助方府财權一步登天之人,今日幻夢破碎,臉色煞是難看。可他們畏懼郎君如今威勢,不敢多言。
酸酸諷刺幾句者,均被他記在腦海,打算稍後悄悄告訴老爺,這些人還在圖謀不軌。
老爺拉不下臉關心姑爺,隻會拐彎提醒,比如:他年紀輕輕喝什麼好酒,随便什麼劣等酒水打發就行,他小小年紀嘗不出來。
管家心領神會,馬上換上度數極低濁酒,又加很多白水,務必不能讓姑爺喝醉。一圈下來,見姑爺面色未變,沒有半分毫醉态,頗覺滿意。
雍鳴宛若喝水。人間界酒水不能媲美仙界瓊漿玉露。
鮮少有人知道雍鳴千杯不醉。師傅與師姐都是貪杯愛酌性子,私下酷愛搜集琢磨,千年間他跟着嘗到不少,酒量早練出來。
隻是他們都教他,萬不可貪杯誤事。其實是憂心無人為他們兜底,鬧出醜事,顔面掃地。
思及此,雍鳴莞爾。
一學子被他嘴角輕輕淺笑吸引。隻仿若神明臨凡,清絕秀雅。頓覺目眩神迷,恍惚怔愣移不開眼。他喃喃低語:“這等風姿,難怪方娘子非他不可。我等落敗,當真自愧不如……”
“你這傻子,最是心性單純,總能發現别人的好。”同桌學子以為他喝醉,神智不清,胡言亂語。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發現他神智清明。
以前大家搜尋竹林英雄救美無名氏時,似乎也是他眼尖發現雍鳴那雙筆直長腿最是可疑。
“雍鳴哪來什麼風姿,乏善可陳。今日這般,還不就是财富和權勢堆砌起來麼。”學子不屑說。
粥鋪之子雍鳴與豪富之子雍鳴,怎會一樣!天差地别好麼。
學子聲音不大,可管家覺得自己耳聰目明,恰巧聽見。他偷偷側目看向姑爺,發現姑爺隻是淡淡一笑,置若未聞。心性坦蕩,并未把幾句酸話放在心上。
很好,他耳力跟年輕人一樣好。管家滿意點頭,低頭快步跟上姑爺步伐。
三更天,偌大寒宅,恢弘氣派,離火熊熊。
紅綢彩飾,佳肴美酒,繁美家具,一應器具,皆被離火焚盡。隻餘一院夜色冰涼空蕩,讓魔膽寒。
群魔噤聲,融于幽暗冷森夜色内,整齊俯跪一地,瑟瑟發抖。
炎霄化作一口黝黑大鐵鍋,虛空飄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