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火燒灼,鍋内菜粥已經熬好,氣味腐臭,讓魔作嘔。可他們不敢掩鼻不聞,生怕被魔神發現,被丢進鍋内同靈草一起熬煮。
寒離一碗一碗機械吃着菜粥,不時停下來,拿起酒壺猛灌一壺烈酒。
魔界衆長老蹙眉跪在他腳側,不耐煩忍耐着,不知道他又在發什麼瘋。他們輩分雖高,修為不及,遇到魔神震怒,隻能伏低做小,甚覺憋屈。
“君上,您應該去将魔君捉回來教訓。”大長老沉默良久,首先打破沉默,提醒寒離勿要忘記正事。
“魔界自古從無魔君入贅先例,這會成為六界笑柄。”五長老接着分析道。
“更何況隻是人間界蝼蟻世家,”六長老恨恨道:“根本配不上魔君身份。”
“請您下旨責罰魔君,”三長老磕頭一拜,道:“他必須為自己行為魯莽付出代價。”
寒離不知在想什麼,未分半個眼神給他們,任憑他們如何叫嚣,理也不理。
二長老見狀,有些挫敗憤恨,說:“君上,您未免太過縱容魔君,才讓他如此膽大包天。”
哦?
“縱容?”聽到兩個意想不到字眼。寒離不羁劍眉一挑,終于有些反應,他不解擰眉,問他們:“我何處縱容他?”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如何看出?
寒離自認對魔子佑隻有欺壓,所教均是剛硬掠奪,談何縱容?他何處行為生異導緻他們誤會,他倒要好好聽聽。
四長老記性最好,他說:“萬年前,魔君離界出走,您沒有責罰。”
他那時忙着找寒晶呢,哪裡記得還有個兒子。阿佑離去前那奄奄一息,寒離初時覺得寒晶可能是想找塊清淨之地把那崽子埋了。
“昆侖之戰,魔君拒不認父,還夥同神仙兩界誅殺無數魔族,您逃出封印卻不殺他。”七長老一想到妖神微芒一劍斬萬魔氣勢,還覺發抖,那種懼怕感似是烙印進他神魂深處,時隔萬年依舊無法剝離。
認不認又怎樣,寒離根本不在意阿佑。他想着這個孩子既然還活着,寒晶愛他如命,肯定就在周圍,根本無暇顧及。出來以後,想着隻要守着他,就有機會再見到寒晶。沒想動,這一守就是萬年。
“魔君年少輕狂,”八長老一向少言寡欲的,今天意外開口,他說:“他要娶人間界女郎,您便為他準備金山聘禮,建屋造殿,費心籌備婚禮。當年您……成婚,也隻是敷衍了事而是。”
雍鳴成婚代表是魔界顔面,他砸下金山,隻是不想讓六界覺得魔界寒酸。其實,魔神殿寶庫内至寶無數,皆可給他們。他抱着一絲希望,覺得愛子婚宴,寒晶必會到場。哪知到頭來空歡喜一場。
“這就是……縱容?”寒離頗覺好笑,不禁低低笑出聲,高大身軀微顫,笑着笑着,落下淚來。
從頭至尾,他之所圖,絕不是為阿佑。隻是,為她而已。衆魔不解。群神不懂。六界不知。阿佑不屑。
“他自願入贅,您都不懲罰。”大長老面目沉寒,諷刺怒道:“您要縱容他到何種地步?”
自是,她願做什麼便做什麼!
她願六界和平,他可以停戰。
她願阿佑平安順遂,他可以忍住殺意。
隻是,為何,她還不出現?
她不是最是心軟,魔鬼咬她一口,她都要問魔鬼硌不硌牙,怎生對他這樣狠心!
“請君上懲罰魔君,維護魔界尊嚴。”八位長老齊聲道,磕頭懇求。
寒離懶得解釋,他們一向如此,慣愛揣摩他心思,卻又蠢笨如豬。幾萬年君臣,也不知他在想什麼,想要什麼。有時候想着全殺了,圖個清淨。又沒有尋到合适魔族處理瑣碎,姑且留着他們小命。
他俊顔陰沉,離火不時四處竄燒,不發一言,繼續飲酒。
衆長老見他發怒,以為目的達到,不再言語。
寒離望着暗夜星空,無風無月,隻有璀璨星河,如鑽鋪灑穹頂,靜谧無邊。
不知過去多久,一道秀雅身形穿過結界,飄然而至。
瓊鼻俊挺,秀麗無雙。薄唇精緻,瑩潤生澤。面目隽美,白皙無暇。
若不是一雙清淩淩鳳眼,如雪山寒冰一樣飛揚冷厲,瞳色漆黑含赤,似魔一樣惑人生魅。這張清絕俊顔,是極像她的。
簡直像是一個模子刻出。
“他是你我骨血,像我也像你。”她指着小小一團腥氣軟肉,愛不釋手,纖弱脊背靠在他懷裡,溫溫柔柔說:“離,你看呐,兒子眼睛多像你啊。”
寒離才不想看,敷衍一聲都不願。隻抱着失而複得神女,内心後怕,驚慌恐懼。她為誕下那團血污,差點隕落,他恨不能焚掉。萬般克制,不斷規勸自己,那是寒晶所願,才忍下弑殺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