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背娘子,合情合理。”方時祺故意湊到他耳邊悄悄低語,惹得他身體一顫,差點沒把自己丢下去。
花廳距離寝卧,幾步之遙。雍鳴背着羽毛一般輕飄飄女郎,忽覺重若千鈞。縮地而行,轉眼現于花廳膳桌。将人安坐在椅上,如釋重負。
雍鳴辟谷已久,無需進食。不似陪同祖父進食時刻意僞裝,隻幫方時祺夾菜。
“不是說要喂我麼?”方時祺看着面前一小碗佳肴,不滿抗議道。
看吧,她早猜到,他會害羞,陽奉陰違。
“你已長大,不是稚童。”
言下之意是她已是大人,早過了需要大人喂食階段。
“我十七歲怎麼了?你都幾萬……”想到兩人壽齡差距,問他:“你幾萬歲了?”
"一萬一千歲。"
“對吧 。我跟你壽齡一比,不是稚齡是什麼?”
“……”
“常言道,夫君大一點會疼人,你大我這麼多,我朝你撒撒嬌,你哄我一下怎麼了?”
方時祺把盛滿菜的薄瓷小碗推到他面前,擡擡下颌示意他:“夫君,老古闆,毫無情趣,于夫妻相處有礙,很容易和離。”
一萬多歲,在其他五界不止不老,還當一句年輕有為。跟人間界普通人壽齡比較,确實大……了一點。
五界之人,贊他端方持重者有,咒罵他心如蛇蠍者有,倒是第一次有人說他古闆!
君子六藝,仙門道法,他無一不精,被評無趣!雍鳴頭痛,想抓着她促膝夜談,就從作畫開始,她擅此道,可一較高下。
那時她自然知道,他有趣無趣!
“你有意見可以講出來,夫妻有隙,及時溝通,是恩愛不衰秘訣。”方時祺一副過來人姿态,沖他分析。
聽她吊書袋,不曾實踐,越講越離譜。雍鳴被她萬變笃定氣笑。
她實際比自己大八百歲,幼年時候慣愛投喂他,剛入昆侖,曾無微不至照顧他,也曾親自喂食。
不過,那并非她現在所言情趣,是她好吃貪嘴又無法吃完,找他當飯搭子。
“張嘴。”雍鳴屈服,說。
方時祺得償所願,欣喜笑開,張嘴:“啊……”
伴着近在咫尺美色為佐料,方時祺不意外吃撐了。飯後拉着雍鳴在客院遛彎消食。
她貪嘴,無法徹底改掉。目前身體狀況并不允許她胡吃海喝,雍鳴心下提醒自己以後記得約束她。
“我們暫時住在這座院落,需再用心布置,你有什麼要求麼?”
今日隻把卧房稍微收拾出來,要添置東西太多,需要一些時日方能完善。既是二人新婚居所,當然得問問夫君意見。
“無。”
“你清苦日子過習慣了,享受不得?”
粥鋪二樓他那間寝房,簡樸到冷清。知道卷軸内物品是為自己所置,未有他過多私人物品,覺得這間書房亦是蕭索。
雍鳴生在六界最奢靡華美的妖神殿,所食所用無不精緻。獨自外出曆練時,住過茅廬,睡過草叢,也啃過冰冷澀口得野菜窩窩。
享福吃苦,他都經曆過。
修行之人不在意日常瑣碎,雍鳴餐風飲露亦能活。
可一旦帶上時祺一起曆練時候,萬萬不能敷衍。一開始師傅會将他乾坤袋塞滿師姐物品,他長大一些後,自己會再添置一些進去。
“你師姐好吃懶做,貪圖享樂,脾氣又臭,聽為師的,都帶上沒錯。”每次臨行前,師傅總要一邊唠叨,一邊為他們打包,小到一盤梅花酥,大到師門法器。
以至于雍鳴越發不敢在人前顯露,唯恐實力不足,被殺人越貨。還要憂心師姐被人看穿,小小年紀就養成一副持重性子,愛揣着手拌作普通模樣隐沒在人海裡。
等鈞行仙君和時祺發現他白長一副絕美皮囊,不懂得利用。且待自己粗糙苛刻時候為時已晚,早糾正不過來。
“我沒覺得苦。”僥幸苟活至今已是萬幸,哪裡辛苦。
"你……這件衣服,不會穿了萬年未換過吧?"
暗夜深幽,宅院燭火點點,光線朦胧搖曳生姿。
流岚法衣霧霭迷離,在暗夜更顯缥缈輕盈,袅袅浩渺。将主人襯的宛若暗夜微光裡一副工筆勾勒水墨畫一般,缭繞清靈。
“一直未壞。”法衣流岚是鈞行仙君煉制,初時隻為遮掩身上魔子氣息。
久而久之已經習慣,它跟着自己出生入死。雍鳴稍作改動修補,愛護異常,萬年不毀,無任何理由舍棄。
“你可真長情。這般幽冷蒼翠,飄忽沉寂的顔色,你竟然也不覺得悶沉?”
他這人,傾心喜歡一個人,連人消弭天地間都不肯放手。非上天入地,用盡萬般手段,聚了一個她出來。
當真是死心眼子,古闆固執,堪不破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