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師……暫時将它借給你,遇到危險記得馬上躲進去,知不知道?沒有掌門默許,六界間任何……”
後面師傅說什麼,時祺不記得。
當然,她記憶力了得,選擇充耳不聞而已。
心思早就飄遠,想着去吃昆侖廚房新蒸出點心好呢,還是去山腳吃些人間界果蔬菜好呢?
她自有五感,視覺尚未清晰,就會聞着味啃食飽腹。
師傅拿手戳她,不慎被她一口咬住。
細長一條身子,被師傅大力搖晃半天也不願松口,直到聞到其他香味,才傻傻張嘴。
“啪嗒”整條摔倒地上時,還以為被摔死。
這事兒被師傅念叨幾百年,她每次闖禍都要念一遭,末了道一句:為師養大你不易。
時祺聽得耳朵生出繭子,發誓痛改前非。
她在師傅孜孜不倦教導之下,學到很多道理,改去諸多惡習,亦逐漸壓制妖之本性不會肆意狩獵生靈。
随她慢慢長大,唯一不變是她始終學不會辟谷。
師弟雍鳴才來昆侖幾年而已,不僅身條抽長,也已成功辟谷。
時祺對此深感迷惑,曾數月不寐靜坐沉思,終未勘破。
食物之于她為何具有無尚吸引力?
妖靈日益強大也無法壓制進食渴望,以後幾百年也未思慮清楚。
幹脆不想,作罷。
偶爾遊曆路過人間界,她看農人播種,看麥粒發芽長大,看糧食豐收,仿似悟道。
或是麥芽根須有力,強勁發達,盤根錯節,紮根泥土九尺,有極陽之力。
天地間每一種食物都有它存在能量與法則。
不受外力約束。
可她胃間當下燒灼不休,隻因妖神城前累累白骨。
骨頭,支撐軀殼之物,不能吃。
這事兒她兩百歲時候就知道。
那時候因為偷偷狩獵,啃食時候崩掉一顆牙齒,滿嘴是血哭倒在師傅懷裡,還以為自己要死了。
她當然沒死,牙齒也重新長出。
猛獸失去利齒還叫什麼猛獸。
饑餓之下不去獵殺如何能活。
兔子吃草,狼吃兔子,老虎又來捕獵狼,妖修又去殺老虎。
弱肉強食,适者存活。
強者總在圍獵弱小。
但,活在天地間,靈魂處在一個又一個輪回因果裡,經曆殺戮也獲得新生。
天地不語,法則運轉。
一切發生遵循道法。
卻不是,強者恃強,淩弱,肆意虐殺。
時祺驟然睜開雙瞳,又嘔出一大口鮮血,她頹然癱回雍鳴懷裡,無聲抽泣。
時祺昏迷數日方醒,雍鳴查不出什麼。
她神魂本就強過雍鳴數倍不止,當下整個緊繃抗拒,雍鳴根本無法放出神念探查。
時祺滿臉細汗,似剛從水中撈出一般,無精打采,整個人蔫蔫的。
雍鳴一邊施法祛除穢物,讓她不至于太過難受,一邊觀察她神色。
“師姐?”他擔憂喚她一聲,問:“你現在感覺如何?”
“雍鳴,我要用最快速度修煉……成神……”
她像是下定某種決心,突然沒頭沒腦說一句,花瓣眼瞳蓄滿熱淚。
雍鳴愕然,要知道師傅守在瑤池日日看她修煉,她忍受不住一氣之下消失。
不過,雍鳴幾欲她肯定:“你一定可以,師姐。”
她是上古典籍中諱莫如深人蛇一族。
被六界分而食之古老妖族。
修為天賦極高。
從她一日千裡修煉速度判斷,雍鳴絕不懷疑她能夢想成真。
“我好難過,雍鳴。”時祺轉身抱住他,撲在他懷内哀哀哭泣。
嗓音嘶啞,“我覺得有人在拿刀子戳我的心……”
她在仙門之首昆侖山長大,無憂無慮度過數百年。
所接觸修行者大都是心思磊落之輩。
從未求而不得,也不知憂懼害怕。
天賦高,師傅疼,愛雍鳴,雍鳴也愛她。
她沒有吃過什麼苦。
但她自認跟随師傅,陪同雍鳴遊曆時候看盡生靈百态。
其實,是在以管窺天。
二人知她身份特殊,根本不能帶她冒險。
離開他們關照範圍,時祺第一次認識到生靈艱難。
妖狼一族縱欲貪歡,折磨下轄女妖取樂。
妖神城妖王視妖明如蝼蟻,緻使生靈塗炭,白骨如山。
她昏厥之前還記得群妖凝視來眼神,似要将她生吞活剝。
它們,是受害者,也是幫兇。
想到這裡,時祺苦的更兇。
雍鳴回報住她。心疼不已。
他探出神識再查緣由,被拒絕反彈回,神魂頓覺一陣悶痛。
雍鳴怕她自責慌忙擦去嘴角血漬。
時祺還是嗅到血腥氣,神經末梢緊繃之下,使她猝然直起身。
當她确認雍鳴受傷之後,一邊幫他療傷,一邊親吻他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