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也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那雙金色的眼睛，突如其來的緊張感讓脊背一熱，她心頭忽然狂跳起來。

“你們倆幹什麼呢？”

時霜藍的挎着籃子站在門口，一副自己是不是進錯門的表情，疑惑地看了他們一眼，又扭頭看了一眼門，看上去像是想要退出去把門關上再推開重進一次。

安也一擡手把黑龍推到一邊，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試圖挽回形象，扯了扯衣擺，“沒幹什麼呀……霜藍你又拿回來什麼吃的了？”

時霜藍的視線掃過安也，又跟着掃過黑龍，後者的眼神非常平淡且正直。

不像要吃人。

時霜藍松了口氣。

安也迎上去把籃子接過來打開，眼睛一亮，“是燒雞哎，你從哪裡弄來的？”

時霜藍看她眼睛裡面都快冒出口水了，趕緊搬了供桌出來把飯和雞擺上，招呼他們倆坐下，“你不是說白粥饅頭沒滋味麼，我見大娘家裡做了一隻雞，但也不好白拿人家的雞，拿首飾和她換了半隻。”

“換的？”安也往時霜藍發間一瞅，果然不見了平日裡插在發間的镂花金簪，時霜藍不愛首飾，所以攏共加起來也沒幾樣，連耳墜帶發簪一隻手都數得過來，這已經是她身上最值錢的一樣了，沒想到就這樣在這裡換了半隻雞，安也心裡一歎，這可是虧慘了。

時霜藍看她歎氣，把筷子塞到她手裡，開玩笑道：“少宮主不是家财萬貫麼？還吝惜這麼一支簪子？”

安也看着她，道：“那怎麼一樣？那是你珍愛的東西，要是知道你拿自己的東西去換，我甯願饅頭野菜了。”

說着她往頭上摸了摸，之前她東奔西跑，摔來撞去，百寶袋丢了，頭發散了，連帶着鑲金嵌玉的發冠也掉了，渾身上下都找不出值點錢的東西。

“哎……”安也捂臉長歎，“沒錢難倒英雄漢。”

時霜藍看出她來勁，心知她這是心裡有愧，就說：“一支簪子有什麼稀奇，金簪外面多的是，等我們出去了，你可以十支百支還我，到時候我可不會和你客氣。”

“那倒是，我賠得起。”

安也心裡這才舒服了一點，拿起筷子正準備開吃，一扭頭發現裝雞的盤子都空了，連骨頭都不剩，轉臉一看，旁邊黑龍連雞骨頭都不吐，安也還沒聞夠雞肉味兒，黑龍已經連皮帶骨全吃了。

“你這家夥，你給我吐出來！”

安也氣得蹦起來去掐他脖子，時霜藍見勢不妙趕緊攔着，黑龍嘴裡還嚼着骨頭看着她，嘎嘣脆。

一頓飯吃的雞飛狗跳，最後以黑龍遞給安也饅頭，安也含淚啃饅頭結束。

夜裡有些涼，三個人并排着睡在廟裡的幹草堆上，半夜下起了雨，雷聲隆隆，雨水飄進來打濕了幹草堆，安也睡到半夜覺得冷，轉身抱住牆角的幹草，結果後半夜還是冷，在夢裡淋了一夜的雨。

水像是海浪一樣拍過來，把安也澆個濕透，安也一個冷顫，睜眼醒了過來。

映入眼簾一片廣闊的藍。

目之所及滿是水面。

海？

她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扭頭四處看看，滿目海天相接的藍，一個淺浪慢悠悠拍過來，安也從腳尖冷到頭頂。

她這才發現，自己抱着一塊黑色的礁石，自己周圍不少淺淺露出水面的礁石，時霜藍和黑龍就在不遠處的礁石灘裡。

時霜藍和黑龍也已經醒了，正往她這裡遊，距離不遠，很快三個人又聚到一起，一起扒着一塊礁石，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我不是在做夢吧？”安也抖着嘴唇說出了第一句話，“我第一次見到海呢。”

時霜藍無奈道：“看來我們是在睡着的時候被傳送到了這裡來，秘境裡面竟然還有海嗎？真是匪夷所思。”

安也冷得發抖，說話都帶着白氣，忍不住往礁石上縮了縮，和石頭抱作一團，企圖少泡在海水裡一點，“連個覺都不能好好睡，讓不讓人活了？”

正憤懑，黑龍忽然開口道：“不是秘境，我們不在裡面。”

“啊？”

“出來、出來了？”

安也和時霜藍像兩個小動物似的一塊兒眼睛放光。

黑龍點點頭，兩人的神情頓時明朗起來，“真出來了？太好了！”

時霜藍從腰間摸出傳送珠，那珠子被她一拿出來就自動碎了，時霜藍的神情這才松動，“就算不捏碎，傳送珠在弟子出秘境後會自動碎裂的，看來真的出了秘境。”

安也頓時心情大好，隻要出來，就算落在大海中央也變得沒那麼不可接受了。

時霜藍卻憂心忡忡，“為何忽然把我們送了出來？難道秘境扭曲是可以通到外界的嗎？”

她問黑龍，黑龍一副沉思的樣子，并不回答。

安也忽然想到，“我們出來了是好事，但是把他也帶出來算是怎麼回事啊？他是身份要是被發現不知道會惹來多大麻煩。”

時霜藍聽了這話也神色一凝，抿唇不語。

兩人一起扭頭看他，黑龍倒像是對那兩雙眼睛的打量和顧慮毫無所覺，隻是看着海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安也和時霜藍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神裡看到一絲動搖，但是……

“無論如何，秘境不是我們想開就開想關就關的，反正既然你出來了，去哪裡就是你的自由，你要是想回去我們也沒話說。頂多送你一程。”安也牙齒磕碰着，斷斷續續把話說完。

畢竟也是一起共患難的人——不，龍了，還救過自己，就算讓安也趁他病要他命，安也也下不了手。

黑龍搖頭，出人意料道：“我不回去。”

安也心裡一咯噔，心想可不要是留在外面吃人，他又沒吃過人，要是不小心吃了一個覺得好吃，然後找個偏僻的村莊當糧倉，誰能管得了他？那自己豈不是放老鼠進米缸，罪過大了？

腦子裡滑過好幾種警告的方法，安也還在想要不把他送回去得了，哪兒來回哪去，忽聽黑龍又說：“我要找其他的龍。”

嗯？

安也和時霜藍對視一眼，然後一起看向黑龍，“你知不知道，天底下沒有多少條龍了，可能已經沒……就算是有也多半和你一樣在哪個不為人知的地方藏着呢。别說找到其他的龍，你被人發現的速度會比你找到同族的速度快得多，到時候東方仙師來屠龍，一劍一個。”

“為什麼？”黑龍不解，“在我記憶中龍族興盛，為什麼這裡沒有龍？”

安也頓了頓，難得産生了一點可以稱之為憐憫的情緒，“因為幾百年來龍妖肆虐，興風作浪，危害人族，自東方仙師入道之後人族修士大增，仙師三百年來帶領人族屠龍，如今龍族早已經絕迹。”

“妖族？你說龍族是妖族？”黑龍目露驚詫，“人族……屠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