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并州大半年,再度回到晉陽,劉隽頗有幾分恍惚。
神都失陷,除去南渡的,就屬并州收容士人流民最多,乍一看街道之上聯袂成雲,頗有幾分久違的繁榮景象。
“彼時劉公初至晉陽的表章,我也曾見過,彼時何等艱辛困苦,強敵環伺,一月數戰,能治并州如此,當真天下高才。”劉疇誇贊道。
劉隽附和了兩句,炯炯雙目卻一直逡巡城中,快到幕府,才對一旁尹小成道:“待我回府見過父母高堂後,會下帖請幾位大人,勞煩你代我送去,邀他們過府一叙。”
還未至府内,就見他先前差遣回晉陽的尹小成迎了上來,低聲耳語,一邊的劉疇細心觀察劉隽神色,卻見他波瀾不驚,隻點了點頭,心中對這少年将軍不禁又高看一眼。
劉隽對劉疇拱手道:“家父仰慕公之高名,正在行營恭候大人。”
劉疇頗有些受寵若驚,笑吟吟地去了。
劉琨求賢若渴不假,但更要緊的是郭氏、崔氏挂念劉隽,着急宣他回府,隻好找了個由頭将劉疇支開,又讓家将們各自休沐,自己也顧不得一路風塵,快步往府内走去。
果然,剛一進門,就有小奴着急忙慌地迎上來,引他入後堂。
“我的兒!”
“髦頭!”
劉隽甚至還未站穩,崔氏便将他摟入懷中,大哭起來。
算來,自劉隽随父至并州,母子二人已有五年未曾會面,劉隽不由也有些傷懷,“阿娘!”
崔氏将他從頭到腳細細端詳一遍,含淚道:“從前方到阿娘的腰,如今阿娘卻要仰着頭看你了。”
劉隽安撫地拍了拍她,轉頭看端坐堂上的劉藩、郭氏,整肅衣冠跪拜下去,“隽無能,一路未能護送,祖父、祖母受驚了!”
劉藩等人逃至并州,就聽聞劉隽竟然冒險去洛陽相救,可謂五味雜陳,一來責怪他托大,竟然隻帶了幾個家将就敢沖入亂軍,二來又感于其孝心孝行,三來卻是隐隐自豪,畢竟十五歲的半大小子,能在闆蕩中原走上幾個來回,一路還救了不少重臣名士,甚至最後還救了秦王。
劉藩原本就因檻車之事格外偏愛他,如今看着這孫子更是喜愛到了極緻。
夫婦二人拉着劉隽又噓寒問暖半天,劉藩看着周遭環伺的孫輩,才想起正事,“說來,這幾個都是你的同堂兄弟,許久未見了吧?”
劉輿過世後不久,洛陽城破,他的家眷無處可去,自然隻能投奔劉琨,妾室聽聞不是流散、就是改嫁,如今跟着的便是發妻華氏,子劉演、劉胤、劉挹、劉啟、劉述。除去劉啟、劉述稍小些,其餘均是兄長。
而劉隽前世吃夠了宗族不力的虧,突然有了這麼多年富力強的從兄弟,自是喜出望外。
到了晚間,劉琨從幕府回來,在正堂設家宴,阖家上下坐得滿滿當當。
劉藩撫須歎道:“世道亂成這般,咱們一大家子還能其樂融融地暢叙離情,不得不說是皇天保佑。隻可惜你阿兄,若他還在,不論是輔佐帝室,還是協助你經營并州,都大有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