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天都城似乎無事。
直到某日清晨,隻聽聞鳴鐘聲遙遙從宮阙内傳出,聲音綿長似幽咽。
路上行人駐足,有不明所以的人好奇地望向鐘聲來的方向。
“太子薨了。”有知道消息的人低聲細語。
他人大驚:“那可如何是好,下一位入主東宮的又是哪一位?”
說罷頭上就被挨了一記筷子,“這是我們小百姓能提的嗎?好好吃你的飯!”
早點攤子上一時間隻有白茫茫的蒸汽和碗筷間的碰撞聲。
沈循安慢吞吞地咽下一口蝦餃,還是被燙得龇牙咧嘴,即便如此他依舊掙紮着開口,“陸師兄,你那天晚上不會是……”
陸淵擡眼問道:“我怎麼了我?”
“那夜動靜挺大的。”沈循安咬着筷子評價道,眼巴巴地望着他,“是因為太子的事情麼?”
陸淵:“我說不是,你信麼?”
沈循安自讨沒趣地搖頭,他本來想把東西放回客棧,再想辦法去撈他膽大包天的師兄。結果還沒動身,陸淵‘惡人先告狀’。先逮着他問了一堆。
“裴映之最近找你了麼?”陸淵狀似不經意問了一句。
“沒有呀。”沈循安有點不明白陸淵為什麼好端端要提這個,“最近他忙着處理小鏡湖的事情。”
陸淵:“你與他怎麼認識的?”
沈循安:“師兄你不覺得,我問你啥你都笑而不語,還反過來問我的行為,很不公平麼?”
陸淵聞言看了一眼對方氣鼓鼓的臉頰,有些意外問道:“那你想知道什麼?”
沈循安圓眼眨了眨,終于還是問了出來,“師兄你之前是不是就認識淵雪前輩呀?”
他對實力不俗又玄妙莫測的陵川渡,自然帶着好奇和猜度。
但是等了許久,沈循安都沒有聽到陸淵的回答。
他放下跟糯米園子鬥法的筷子,才發現陸淵垂眸沉思的模樣。
陸淵歎了一口氣,無波無瀾地說:“算認識吧。”
“前輩那麼厲害,是不是天賦異禀啊!”沈循安眉眼間第一次帶上了焦慮,“師父說我天分也不錯,可是我總覺得自己擔不起她的期望。”
覺得有好些好笑的陸淵:“他?天賦異禀?”
陸淵抱臂緩緩搖頭,“他小時候,真是笨得要死。”
沈循安驚訝地看着他,陸師兄雖然嘴上說着嫌棄的話語,嘴角卻掀起自己沒意識到的笑意。
不是冷笑,不是譏笑,倒像極了無可奈何的寵溺。
陸淵年少時也疑惑過,他的師尊時重光,收徒挑三揀四得令人發指。但他号稱半神之下第一人,自然有挑剔的資本,結果卻偏偏選了天資并不好的陵川渡。
糾結了一段時間後,隻能歸結于時重光對舊友的情誼。
但時重光又奇怪得很,他對教陵川渡也不算上心,對他日常生活反而更關注一點。
搞得陸淵覺得時重光不是收了個徒弟,而是養了個孩子。
加上陵川渡天賦可以說是平平,時重光又不怎麼教他,導緻他來了九蒼城兩年修為也沒什麼長進。
陸淵平日會接些委托下山,不為銀錢也不為名利,而是他修為暴漲太快,時重光意圖讓他去找邪祟過招,來衡量自己的水平。以免又在演武場把九蒼城的修行者揍得道心破碎。
這個時候,陵川渡就會一聲不吭地想要跟着他。
陸淵那個時候不明白,但現在他多少有點懂對方了。
自己隻是當時在看見陵川渡為自己生辰祈福後,想為自己無意挫傷對方的話做些找補。
而陵川渡,将自己幾乎是無意之舉,當成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貪念在他這能汲取到一點點的溫情。
亦步亦趨,他生怕自己不要他了。
沈循安臉上的臉上變得很精彩,帶上了陸淵很熟悉的表情,就是他在張茶福講八卦時,看見的對方臉上眉飛色舞的神情。
“哎呀,陸師兄。”沈循安挪了挪凳子,露出八婆又不失禮貌的微笑,“這麼看來你們應該是老相識了吧。能不能讓前輩指導指導我。”
他十分上進且乖巧聽話。
陸淵頂着沈循安真摯的眼神,不可置疑地否定:“不行,他很忙。”
笑話,要是讓林绛雪知道自己寶貝徒弟跟着魔尊修煉,她應該也會道心破碎吧。
“可是我太想進步了。”沈循安蔫了。
陸淵沉默,說到進步,他确實可以指點一二,但是讓一個築基期去教金丹期,着實沒什麼道理。
沈循安雖然性格上有點、呃,太博愛了,終歸是對他這個“弱者”的事情相當上心,自己卻什麼也沒給他幹,确實有點說不過去。
“這樣吧。”陸淵像是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痛定思痛般說道:“你可知道當時我在臨安鎮為何會修為大增。”
“因為你用禁藥了?”沈循安選了一個謠傳已久的标準答案。
陸淵:“……”
他皮笑肉不笑:“不是。”
“師兄!”沈循安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驚得周圍人看了他一眼,他本人臉上更是驚詫難掩,他低聲問道:“師兄,難道你用邪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