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事的時候找不見人,管事的時候倒是出現了,沒有這樣的道理。
說什麼擔心朝廷多心,百姓多心,全是廢話。有人出錢,朝廷高興還來不及。百姓哪會管這些事?有人能把堤壩修好便是,管他誰修的。出工幹活肯給錢,不征勞役,就是好事。
而且他轉移話題有一手,修堤壩的事情沒談出個二三四五來,馬上話音一轉,開始說起他那苦戀淩钺的可憐妹子。
使勁猛灌了幾杯酒,借機耍酒瘋,拍着淩钺的肩膀,苦笑不已道,“賢弟啊,你說你也真是,一表人才的,怎就偏偏不肯娶妻?你要是肯娶妻,我妹妹也不至于還心存妄想不是?”
“作為哥哥的我都放棄了,可我妹妹就是不肯放手。你勸她死心,也得拿出個讓人死心的态度來不是?總是吊兒郎當的,又不肯成家,又把自己折騰的,你看看啊,”他指了指淩钺渾身的打扮,光彩照人,“打扮的這般惹人注目,哪家的姑娘不得對着你做夢?”
“王幫主,”言無計淡笑着打斷了王禁的話,“要不然這些事,還是稍後再說如何?我們先來談談,您願意出多少銀子?”
淩钺厭惡他的胡攪蠻纏,如同讨厭他妹妹死纏爛打一樣。
如今的姑娘們,話本看的多了,總認為男人不喜歡是因為她們不夠纏人。天曉得男人看臉,你長的這般醜陋,還要醜人多作怪的死纏爛打,真是一朵天大的爛桃花,生生吓死人。
淩钺把他收拾的如此光鮮亮麗,為的便是找個配得上他的女郎。
王禁妹妹又黑又瘦,跟個撐船的杆子似的,誰能喜歡?
配他的船幫子都高攀,生的那般不讨人喜歡的模樣,還日日穿紅挂綠,襯的人更加難看。
他皺着眉頭開口,“依我看來,修河堤一事,我們三家把事情做了,無需多言。”
言畢,又問言無計,“朝廷當真拿不出一點銀子了?”
他是跑船的,不是開善堂的。若是朝廷肯給銀子,沒道理要讓他出大頭。
言無計點頭道,“朝廷是一點銀子都不肯給,哪怕送來,那也趕不及。想要修河堤,還得是我們自己動手。”
淩钺說,“修河堤為百姓也好,為我幫派也好,此事我飛魚幫做了。需要多少銀子,隻管說來便是。”
這句話,讓室内徹底吵開了,亂成一鍋粥。
言無計對淩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把他狠狠說動了。可程忽和王禁是徹徹底底的江湖中人,草莽之氣甚是濃厚,深信人為财死鳥為食亡的道理,讓他們出錢,還不如叫他們去死。
尤其他們三人對彼此知根知底,深知淩钺性子。一旦他開了頭,必定會強摁着他們兩個一起共同出錢。
何況臨江縣一共三個漕運的幫派,沒道理淩钺願意出錢,他們卻不願意。這豈不是要被恥笑?
王禁當即冷笑反對道,“你要出銀子,當傻瓜,沒人攔着你。我和你半點關系都沒有,你要做善事,我就不跟着了,除非你娶了我妹子,和我做一家人,不然,這事沒門!”
娶他妹子斷無可能,是以這件事王禁拒絕了。
“大丈夫立于天地,自然要造福百姓。”淩钺說道。
程忽冷笑一聲,“任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你滿口答應的爽快,真到了掏錢的時候,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屆時,誰知道又要浪費多少銀錢?自古辦這些大工程,從未有叫百姓掏錢的道理。我們确實是一幫之主不錯,可朝廷既然想要管我們,就沒道理讓我們處理河堤的事!我們什麼都幹了,還要他們有何用?沒錢!”
“找女人你倒是有銀子,修河堤半點正事倒是沒銀子了?”淩钺黑着臉嘲諷。
程忽臉色黑如鍋底,“找女人花銀子我圖個爽快,自然花得。修河堤花銀子除了讓我嘔心,還能作甚?花了銀子還要受氣,我花這銀子作甚?”
話音一轉,沖言無計氣急敗壞道,“你們這些狗官,當真是好算計,好口才。随便說上幾句話,就勾的淩钺給你們做說客。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言無計摸摸鼻子,看看左邊,歸去來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氣定神閑的坐着,看淩钺三人大吵特吵。又看看右邊,路蘊嘴角上揚的幅度一直維持不變,三分涼薄三分冷漠四分嘲諷,合并成了十分的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他心中歎了一口氣,打起精神來應付,“諸位此言差矣,此番實為不得已而為之。”
“河堤一事對大家息息相關,在下也實在是沒法子,才來找諸位求助。”
王禁冷笑連連,“逮着有錢人要錢,誰的錢不是辛辛苦苦掙來的?我有錢,就得把錢花到你頭上?”
“做這事對我們又沒個好處,憑什麼做?”程忽不忘補充一句。
這時,言無計道,“這可不對,要說好處嘛,還是有一些好處的。”
他首先對淩钺大肆吹捧,“淩幫主深明大義,等到堤壩建成,大家心裡都會記得您的好。江湖大義,便是如此。淩幫主此舉頗具俠義風範。”
緊接着,便是王禁,“王幫主,漕幫占着渡口,這件事大家心裡都有微詞。雖面上無人言明,可心裡或多或少都會不滿。掙錢的事情誰都想幹,沒道理一直讓一個人霸占不放。可您若是修了河堤,那就成了大善人,将來若再有心懷不軌之人,少不得要忌憚三分。”
這話針對王禁,他是倒插門的女婿,想把他從位子上趕下去的人太多,防不勝防。
言無計又對程忽說,“程幫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總歸給自己博點好名聲不吃虧不是?”
明裡暗裡,暗示這些年程忽因沉迷酒色而被人誤會的事。因着品行不端,程忽可是吃了不少啞巴虧。
“任你舌燦蓮花也無用。臨江有錢人多了去了,隻讓我們三個出錢做冤大頭,絕無可能!”王禁冷哼一聲,再不說話。
言無計微微一笑,“誰說隻讓您三位出錢?誰該出多少銀子,言某人心裡有數,算的清楚明白,該出多少就出多少,誰也少不了,多不去。”
聞言,舉座皆驚,看言無計的神色變幻莫測。
此話頗具深意,細想之下,隻覺此人城府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