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不是請人到家裡來,而是秦夫人自己過去,是因為對方是有名的神醫,素來規矩大,隻有病人找過去的,沒有他來找病人的,秦夫人為了不錯過,也隻能大清早趕過去。
至于羅老太君那邊,起晚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她已經有太久太久沒有在早晨見過家裡的小輩們了,在其他時辰也難見到,或許隻有玥娘與老太太同住一個院子,才見的多一些。
不過不用過去給這兩位請安,親娘徐夫人那裡還是要去的,但可以晚一點,索性就一起用了早食。
在關家的幾年,公婆也不算太過苛待璃娘,起初也是待她如親女的,隻是這感情一開始就摻雜着愧意,并不純粹。
後來關霈考場失利,自暴自棄,更是去了那種地方放縱,他們就責怪璃娘不能留住夫君的心,阻止他的荒唐舉動,乃至于發生了他染病不治的悲劇。
從親切到漠然,從漠然到責備,本來關家的吃穿用度就比不上吳家,後來更是苛待,璃娘自然也就消瘦了。
等回到徐夫人身邊才不過短短幾日,吃的也好用的也好,更沒有糟心的人、煩心的事,她就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
氣色變好了,臉上的肉也多了一些,徐夫人親眼确定了璃娘正變得越來越好,自己的心情自然也不錯起來。
用過早食,璃娘提到秦夫人的事,說:“我記得我的嫁妝裡還有一支老山參,不如娘讓人加急從杜縣送來,等大伯母回來了,我們帶去看她。”
雖然不知山參是否是對症的藥材,但這一支年份夠久,放在外頭都是幾年難尋到一支的,便是送人的好禮物,足可展現二房的心意。
徐夫人聽後自然是欣慰的,别以為她沒聽過老宅裡的風言風語,說他們夫妻嬌寵,把女兒養成了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性子。純白如紙,隻消濺灑上一滴墨汁,就是一輩子都要銘記在心的印痕,可世人難有純粹者,璃娘這般性子,莫說是嫁了關霈,就是嫁了劉霈、林霈的,也都要吃苦頭。
那就是一幫見不得人好的陰溝老鼠,怎麼能懂她的女兒。性子溫和不說重話難道是她的錯?莫看璃娘不愛說話,她心裡對這些人情世故,看的分明,哪就是不食人間煙火了。
不過看望秦氏,就不需要用到璃娘的嫁妝了,想來她也不想頂上一個觊觎侄女财物的名聲吧。
那可是專門找了多少人,花費了多少心思才洗刷下去的惡名,這輩子做過一次就不會再想要有第二次的荒誕戲碼——隻要她還有良心。
徐夫人笑着拒絕,說:“你的東西,娘還嫌不夠多,你倒是主動往外撒的。知道你有心了,但娘不惦記,你也不許給别人惦記。好藥材雖然難尋,但是你爹手裡有一些,送信給他,讓他派人準備些回來就是了。”
她也知道秦夫人這個頭痛的頑疾,明明是年紀更小的那個,可嫁進來後沒在京城享到幾年的福,就被“打發”來江州,操持起一大家子的事情可不是輕松的活計,而且她那個親兒子也是夠叫人頭痛的,可不得生病了。
做了母親,就會操心孩子的将來,秦夫人這個繼室做的已經足夠好了,偏偏栽在自己的親兒子身上,也是叫人憐惜的。在這一點上,徐夫人還沒有這麼幸災樂禍。
璃娘點頭,既然她心裡有成算,也就不用自己多說了,就轉而說起“賀七娘”。
她難得表露出了明顯的猶疑:“我想帶些書過去,隻是我的那些書籍多是志怪奇聞,一些閑書,我就又覺得帶過去不太好了,就想來問問娘的意思。”
徐夫人笑:“我的傻女兒,難道你還擔心賀表妹是那等迂腐人,會把你打做看歪書的惡客?”
閨中嬌客,若不是在開明的人家,或許就是叫識幾個字,能看懂賬本就好,遑論能拿着書來瞧了。璃娘的那幾箱子閑書,或許在旁人家已經十分出格,她還有經史子集,徐夫人向來是不拘着女兒的。
璃娘連連擺手,道:“這倒不是。起初我是想着,賀表妹那邊委實冷清,又是守孝不好出門,可人也不能成日隻做抄經念佛的事,但要做些别的,卻也隻有女紅了,我就想着帶些書給她。可我手上隻有這些書能算是有趣,用來消磨時間還算可行,卻不知道我這樣做是否有些失禮。”
她回想自己以前的手帕交,多是幼年不知事的時候就相識了。兩家大人有來往,才有孩童之間發展友誼的條件,若是兩家關系一直維系着,孩子們也就自然而然成了青梅竹馬那般的關系。
璃娘是沒經曆過從頭開始交朋友這一步的,現在有些期待而忐忑,就連忙來請教徐夫人了。
徐夫人想了想,說:“倘若是斤斤計較的人,當然會把發生過的一切記在心裡,等着将來某一日和你清算對錯,但她雙目清明,應當不是這樣的人,你隻管懷揣着為她好的心思去相處,将來如何,那也是将來了。”
若是徐夫人打了眼,看錯了人,那也不要緊,她還在,吳家還在,就都是璃娘的靠山,讓人忌憚幾分,不易叫璃娘受實質的傷害,最多就是心裡失落,但那也是一種經曆。
當然了,這種算計不能和璃娘挑明了說,徐夫人隻放她自己去和别人相處。
這邊小院裡,賀槿也在和戚穎讨論之後該怎麼和璃娘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