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夢鄉的阮岘被劉熠小聲叫醒,他似夢非夢,揉着眼睛想,難道是霍诤行來了?
霍诤行一周沒來看他了,說好帶他去外面剪頭發的,隻是這一覺怎麼特别短,好像才躺下就被叫醒了。
阮岘疲憊地望向窗外,發覺天色還黑得厲害,又看向牆上的表,時間居然是淩晨一點四十五分。
他還在發蒙,劉熠已經擰開落地燈。暖黃色燈光下,阮岘聽到劉熠為難地對他說:“小岘,你父母來接你了。”
阮岘懷疑自己在做噩夢,或者是藥吃得不夠,又犯病了。
他的父母不是把他丢給霍诤行了嗎?為什麼又在寒風大作的冬日裡,在淩晨時分出現在療養院裡?
能進HC療養院的哪個不是嬌生慣養?阮岘是個例外,他能來,是因為霍诤行,而他現在不想走,卻又突然冒出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
劉熠不免替阮岘感到不滿。他小心地抱了抱阮岘的肩膀,用輕緩的聲音安撫他,“不怕不怕,我已經聯系了霍先生,他正在側門等你,我們穿衣服。”
吃下的藥裡有太多鎮定安神的成分,阮岘反應遲鈍,别說穿衣服,動一動都難。劉熠也沒想他自己動手,蹑手蹑腳地幫他換好衣服,甜甜則收拾了一堆必備藥品和衣物。
兩人扶着阮岘往療養院側門走。
黑夜裡,療養院狹小的側門像是籠子的出口,在車前燈的照射下閃着冷硬的光芒,阮岘終于對眼下的一切有了觸動。他懷疑自己陷在不知所謂的夢裡,而夢的盡頭,是霍诤行站在車邊等待他的身影。
劉熠推了他一把,他便重獲自由,飛向了夜色裡的人,被他溫熱的手掌拽住一截冰涼的手腕。
霍诤行力氣大得出奇,阮岘不記得自己邁沒邁步,轉眼間就被他抱到轎廂裡,陷入了溫暖的座椅中。
轎廂内隻有空調制暖的細微風聲,甯靜安逸,阮岘無聲無息地感受着這份平和。
霍诤行沉默地在手機上打字,似乎在安排着什麼,眉頭微蹙。
阮岘看着他,就像吃下一大顆定心丸,在愈發溫暖靜谧的氛圍裡,毫無征兆地再次陷入睡眠。
忙完的霍诤行一偏頭,看到他睡得打起小呼噜,皺了許久的眉頭如雲般舒展,唇角勾起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弧度。
汽車停靠在别墅門前,司機和陳哲都想幫忙,但都沒趕得上。他家力大無窮的老闆動作迅速,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了睡得香甜的阮先生。
阮岘的到來實屬意外,客卧尚未打掃,陳哲跟在後面,想問一句要不要他先去客卧簡單收拾一下,卻見霍诤行步履匆匆,直接抱着阮岘往主卧去,輕手輕腳地将人放到自己的床上。
才放下,睡夢中的人就不滿似的發出夢呓,哼唧了兩聲。
霍诤行原地思索兩秒,對陳哲說:“明天買一張新床墊,”他大緻比劃了一下厚度,“要軟的。”
陳哲應下,心說您老人家鐵骨铮铮,常年睡硬床,可算是遇見豌豆上的王子了。
見沒什麼需要做的,陳哲和司機便先回去休息。
霍诤行給阮岘掖了掖被子,等室内完全安靜下來,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些許為難。
劉熠專門叮囑過,阮岘目前情況穩定,但也不能掉以輕心,晚上必須有人陪床,他剛才沒有多想便把阮岘放到了自己床上。他的床是超size,睡兩個人綽綽有餘,但是現在想想,和阮岘躺在一張床上這件事,本身就很不應該。
他們上一次同睡一床,還是……上一次。
每每想到那一夜的失控與瘋狂,霍诤行便如同被扒光衣服鞭笞,赤裸裸的難堪與躁動同時出現在身體裡,令他無所适從。
接觸得越多,他對阮岘的認知就越複雜,也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那一晚的不同尋常。阮岘不像是會随便玩玩的人,卻在那一晚,毫無道理可言地和他做了。
這件事禁不住細琢磨,霍诤行承認自己有些逃避。
眼下,阮岘躺在他的床上,霍诤行思緒起伏。他不會違背劉熠的囑托,因為他承擔不起阮岘有任何閃失的風險。
他進了洗漱間,簡單洗了把臉,總算鎮定下來,面無表情地躺到床的内側。
他睡慣了硬闆床,硬闆床對他而言算得上奢侈品,畢竟探險時,他睡過山洞、懸崖、冰窟……他賺了很多錢,但對生活質量的要求不高。
阮岘不一樣,他太瘦了,睡在硬床上硌得不舒服,霍诤行起初睡得不沉,感覺得到他半夜頻繁翻身,後來睡意漸濃,也就沒在意自己身邊這隻不安分的小動物。
不知過了多久,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房間裡。
“早。”
先一步醒來的阮岘小聲地道早安。
睡前泾渭分明,睡醒兩人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