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扭動着身子爬進隐藏在樹根底下的泥土隧道。這裡比他們上次進來時狹窄逼仄多了。隧道的頂很低，差不多四年前他們就不得不彎着身子，現在隻能匍匐着前進。哈利在最前面，他點亮魔杖，随時提防會遇到障礙，不料一路都很順利。他們不出聲地往前爬去。哈利盯着手裡攥着的魔杖發出的那點搖擺不定的亮光。】

“伏地魔看來不知道這條密道。”羅恩稍微振奮了一點，“等下，我們帶了毒牙吧。”

“可能在赫敏的小包裡。”哈利說。

“那就沒問題了。”羅恩點點頭。

“戰争結束後，你們高低要給這小包頒發一個獎項。”弗雷德說，“它比一打食死徒都有用呢。”

“畢竟沒用的垃圾成倍出現也不會變得有用。”羅恩攤開手。

【終于，隧道開始向上升，哈利看見前面有一道狹長的亮光。赫敏拽了拽他的腳脖子。

“隐形衣！”她小聲說，“把隐形衣穿上！”】

“就要出去了嗎？”弗雷德也壓低音量，這導緻那聲音聽起來像耗子磨牙，“我沒走過這條密道。”

“你可以大點聲，伏地魔現在又不在這。”羅恩說。

“我記得隧道上坡之後就快到了。”赫敏開始不斷調整坐姿，哈利知道她也在緊張。

【哈利在身後摸索着，赫敏将那件滑溜溜的衣服塞進他沒拿魔杖的手裡。哈利費勁地把衣服披在身上，低聲說了聲“諾克斯”，熄滅了魔杖的亮光，然後繼續手腳并用地往前爬，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響。他繃緊了所有的神經，知道随時都可能被人發現，随時都可能聽到一個冰冷而清晰的聲音，看到一道耀眼的綠光。】

哈利屏住了呼吸，他祈禱着伏地魔并不會注意到隧道裡的動靜，他們需要知道他們的敵人在什麼位置，同時要确保自己足夠隐蔽。伏地魔的攝神取念會識破他們的僞裝嗎？當然如果在那之前他們能夠接觸到納吉尼......

萬幸雷古勒斯讀得足夠快，這也讓他并沒有那麼多胡思亂想的時間。

【接着，他聽見從前面的房間裡傳來的說話的聲音，但隧道盡頭的豁口被一個舊箱子似的東西堵住了，使說話聲聽上去有點發悶。哈利盡量屏住呼吸，一點點地挪到豁口處，透過箱子和洞壁間的狹小縫隙望過去。】

“這太妙了。”唐克斯輕輕說，“你們能觀察到裡面的情況，而他們看不到你們。”

“斯内普已經來了嗎？”羅恩用口型問道。

哈利搖了搖頭，他又看了看那個方向，有點想從斯内普的表情上讀出伏地魔要跟他謀劃什麼。當然，這根本是徒勞，這位由鄧布利多親口蓋章的間諜很少将情緒寫在臉上。

“先聽聽他們在說什麼，”盧平不放心地叮囑着，“不要輕舉妄動。”

【那邊的屋子裡光線昏暗，但他還是看見了納吉尼。大蛇安全地待在那個飄浮在半空的星光閃閃的魔法保護球裡，像在水底下一樣扭動、盤繞。哈利還看見一張桌子的邊緣，有一隻蒼白的、手指修長的手在擺弄一根魔杖。接着，斯内普說話了，哈利的心猛地一跳。斯内普跟哈利蜷身躲藏的地方隻有幾寸。

“……主人，他們的抵抗正在瓦解——”

“——這裡面并沒有你的功勞，”伏地魔用他高亢、清晰的聲音說，“西弗勒斯，你雖然是個高明的巫師，但我認為你現在已經沒有什麼用了。我們還差一點就要成功了……還差一點。”】

“沒什麼用？”麥格教授眉頭聚攏起來，“他想要做什麼？”

“好冷酷的形容，現在這裡隻有斯内普是吧，否則我會以為他其實形容的是老馬爾福。”弗雷德同樣沒太理解。

“喂！”德拉科的聲音很快被淹沒了。

“這太不符合常理了，他之前展現出來的，一直是無比信任斯内普——教授。”赫敏說，“難道是伏地魔發現了什麼？”

“不，如果已經發現了端倪，這個對話可不會是‘你沒什麼用’。”盧平搖搖頭。

“也就是說，”小天狼星支起身子，“這老秃子想除掉你了？”他沖着斯内普微微揚起下巴。

“可是為什麼？”羅恩問道，“這....就像弗雷德說的，如果他現在的評價對象是盧修斯都正常一些，至少從結果來看，盧修斯先讓他失去了一個魂器，又放跑了哈利。”

“難道因為斯内普教授沒有守住霍格沃茨？”納威說。

“不會那麼複雜，”斯内普先開口了，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也沒有任何面對死亡威脅的畏懼，“不趁手的工具當然會用完就丢，僅此而已。”

“你早就預料到？”穆迪滿腹狐疑，他的目光又在他和鄧布利多之間打轉。

“我可不是聖器的主人，沒有預知死亡的能力。”斯内普淡淡應道，“我隻是會思考。”

【“讓我去找那個男孩。讓我把波特給您帶來。我知道我能找到他，主人。求求您。”】

“你怎麼找到他？”小天狼星幾乎在質問，“你休想把哈利帶給伏地魔！”

“啊，當然，”斯内普說，“他有你保護着呢，不是嗎？”

在小天狼星的怒火完全燃燒起來之前，雷古勒斯及時按住了他的手臂，然後快速地念了下去。

【斯内普從縫隙前走過，哈利往後退了一點，眼睛仍然盯在納吉尼身上，心裡在想有沒有魔咒能夠擊穿大蛇周圍的保護層，但一個也想不出來。他不敢輕舉妄動，一旦失敗，就會暴露他的位置……

伏地魔站了起來。哈利可以看見他了，看見他那雙紅眼睛，那張扁扁的、蛇一般的臉，還有他在昏暗中閃爍的蒼白微光。】

“不能！”赫敏尖聲道，“那個魔咒肯定很難擊破，如果我們沒能一擊得中——”

“我明白。”哈利連忙說，“這會最好做一個安靜的旁觀者。”

【“我有個難題，西弗勒斯。”伏地魔輕聲說。

“主人？”斯内普說。

伏地魔舉起老魔杖，細緻優雅地捏在指間，像捏着一根指揮棒。

“它為什麼對我不管用呢，西弗勒斯？”】

似乎有火花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哈利想起了這章的标題，眼前飛速掠過上一本書末尾的場景，塔樓，德拉科的除你武器，斯内普的索命咒，以及墜落的鄧布利多.....現在一切都連起來了，伏地魔并不是無緣無故對斯内普動了殺機，他将斯内普錯認成了老魔杖的主人！這本書的視角揭露得太多，反而讓這因果關系撲朔迷離了起來，實際上，從伏地魔的認知中，想到斯内普才是順理成章的事，而他在一天之前甚至還在擔心德拉科。

“他意識到了！”羅恩發出驚呼，“可是，為什麼——哦！”他轉臉看看哈利，“伏地魔不知道對不對，隻是我們看到了。”

“确切說隻有哈利看到了。”赫敏糾正他，“那個晚上，隻有哈利目睹了那個繳械咒。”

“所以伏地魔會認為是斯内普！”弗雷德捶了捶自己的腦袋，“天哪，我們都沒反應過來。”

“他隻看到了結果。”盧平說，“大概也沒有關心那一晚更細節的内容。”

“可這樣一來，不是很可怕嗎！”德拉科眼中閃過驚慌，“他馬上要殺了教授！”

這又是新一輪的死亡警告了，哈利垂下眼，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該感到快意嗎？好像并沒有。心裡仍舊有一些疑問沒有被解答，而且，他更希望由自己與斯内普來一場對決，一場真實的較量，一如鄧布利多死去後他與斯内普的那場角逐，而不是由伏地魔插手，更何況，斯内普被殺死也并不會讓現在的局面得到扭轉。

“因為殺死了鄧布利多而被殺死。”羅恩用隻能他們幾個聽到的音量說道，“這聽起來很荒誕，尤其殺死鄧布利多的命令是伏地魔親自下的。”

斯内普微微往後靠了靠，“我以為你們該樂于見到這一局面。”

“西弗勒斯，”麥格教授不大贊同地看了他一眼，“這并不是你該面對的......結局，鄧布利多也不會願意看到這個，你還沒有跟我們解釋那些計劃。”

“那本來也不再我的任務範圍内。”斯内普說，“我倒認為這結局不錯，怎麼讀到今天，你們倒開始關心你們口中‘走狗’的生死了？”

這話把好幾個要開口的噎了一下，哈利聽到了小天狼星的嗤笑。

“你先關心一下自己别死得太難看吧。”

“聽起來你很在乎這個？沒能瞻仰到你的遺容真令我遺憾。”

“好了！”鄧布利多微微提高聲音中斷了他倆的争吵，“我還是更想知道接下來的内容。”他對着雷古勒斯做了請的手勢。

【靜默中，哈利仿佛能聽見大蛇盤繞、伸展時發出的嘶嘶叫聲，或者是伏地魔那在空氣中萦繞不去的嘶嘶歎息聲？

“主——主人？”斯内普茫然地說，“我不明白。您——您用這根魔杖施了高超的魔法吧。”】

“你并不知道老魔杖的事，對嗎？”穆迪進一步問道。

“我當然隻能知道鄧布利多主動透露給我的部分。”斯内普浮起譏诮的笑容。

“也就是說書裡的你并不會預料到......”金斯萊沒有繼續說下去。

“一無所知反而更好。”斯内普平靜得仿佛談論的不是他的死亡一樣。

【“不，”伏地魔說道，“我隻施了我平常的魔法。我是高超的，但這根魔杖……不。它沒有顯示出它應該顯示的奇迹。這根魔杖和我多年前從奧利凡德手裡買的那根魔杖相比，我感覺不到有什麼差别。”】

“這高傲的姿态怪讓人惡心的。”羅恩說，“他覺得這根魔杖該做到什麼？揮一下就殺死十個人？”

“高超的伏地魔大人沒有得到最高超的魔杖。”弗雷德陰陽怪氣地說道。

“如果他沒有這麼自視甚高，估計也不會這麼早發現。”哈利說。

【伏地魔的語氣是平靜的、若有所思的，但哈利的傷疤又開始突突地跳疼。随着額頭上的疼痛一點點地加劇，他感覺到伏地魔内心的怒火逐步升級了。

“沒有差别。”伏地魔又說了一遍。

斯内普沒有說話。哈利看不見他的臉，不知道斯内普是不是感覺到了危險，正在搜腸刮肚地尋找合适的話來使主人消除疑慮。】

“他會馬上動手嗎？”赫敏又變得緊繃。

“我不知道。”哈利搖搖頭，“但我認為不會這麼快，伏地魔習慣于交談。”

“有沒有什麼辦法——”麥格教授咬了下嘴唇。

“不能，”斯内普知道她要說什麼，“沒人能在他眼前脫身，在這個時候。”

【伏地魔開始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哈利有幾秒鐘看不見他，隻聽見他一邊踱步一邊仍然用那種不緊不慢的聲音說着話，與此同時，哈利的疼痛和怒火仍在不斷加劇。

“我苦苦地想了很長時間，西弗勒斯……你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從戰場上叫回來嗎？”

一時間，哈利看見了斯内普的側影，斯内普的眼睛正盯着魔法籠子裡盤繞的大蛇。】

“您......您會動手嗎？”納威吞吞吐吐地問道，這對于他來說已經是非常勇敢的一步了。

“我并沒有被交予這個任務。”斯内普居然正常回答了，雖然是他一貫的拐彎作答方式。

【“不知道，主人，但我請求您讓我回去，讓我找到波特。”

“你說話很像盧修斯，你們誰都不如我了解波特。用不着去找。波特自己會送上門來的。我知道他的弱點，他的一個很大的缺陷。他不願意看着别人在他周圍被擊倒，況且又知道這一切都是因他而發生。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去阻止。他會來的。”】

“哈利才不會呢！”羅恩大聲反駁着，“即便他真的想這麼做，我們所有人都會阻止他。”

“是這個理，”弗雷德點點頭，“絕對不能因為太多犧牲就放棄抵抗。”

哈利真希望這話不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此刻腦海裡再次回蕩起弗雷德最後時刻，那尚未收起的笑容。

【“可是，主人，他可能會被别人失手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