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烈眉梢輕挑,不着痕迹的收回視線,從兜裡掏出手機:“我訂一個,一會兒就送過來了,看給你委屈的。”
周朗扯了扯嘴角,訛他:“訂個大的!”
黑蛋兒看着風雨過去,膀子一揮,吆喝道——
“唱歌唱歌!”
“給我點個桃花兒朵朵開!”
“話筒呢?誰搶走了!”
包間裡頓時又變得鬧鬧騰騰,夾雜着各種魔音。
梁星星聽着邢佳佳跟張朝好做作的撒嬌說:“他們在強.奸我耳朵。”
張朝像是很受用,笑着替她捂住耳朵,邢佳佳埋頭快樂啃瓜。
很尋常的事,但是梁星星突然有點兒羨慕這種合拍。
“怎麼啦?”邢佳佳察覺到她的目光,扭頭問。
梁星星搖搖頭,把手上用牙簽兒剔掉籽兒的西瓜遞給她。
邢佳佳歡歡喜喜的接過,埋頭嗷嗷炫。
對面沙發上的周婷,手指飛快的戳着屏幕回複消息,大概是對面的人實在難纏,她的表情算不上好,手機鎖屏的間隙,她擡眼就看見了對面坐着的人。
那姑娘穿着最簡單不過的燈籠袖襯衫和牛仔褲,長發用抓夾夾在腦後,幾縷碎發垂落,沒化妝,但也難掩清麗,脖頸纖長,肩背自然平直,不是濃豔的長相,卻也讓人很難移開眼。
周婷在對方察覺前,率先收回了目光,看向旁邊的刑烈。
他今晚興緻不高,但也一直坐着沒走,這會兒看着虛空的某處,像是在發呆。
按理說,周婷算是他帶來的,不說他像張朝對邢佳佳那樣殷勤備至,就是平常的情侶、未婚夫妻都沒有他們這樣生疏,同坐在一張沙發上,中間卻是空出了半個人的距離,那是一種下意識的距離感。
周朗瞅準邢佳佳出去的功夫,從那倆嚎幹了嗓子的手裡搶了話筒,火速點了首歌,過去往刑烈和周婷手裡一人塞了一個話筒,“幹坐着有啥意思,跟嫂子唱一首呗!”
刑烈凝眉看他,眼神在問:你想死?
周朗自認今兒是壽星,刑烈就是揍他也得挑個日子,膽兒肥得要命,“害羞啥,嫂子也沒說不跟你對唱啊。”
音響太給力了,三百六十度的環繞。
前奏一響,梁星星不自覺的輕顫了下,垂着眼沒擡頭。
一部很久之前的韓劇主題曲。
明明過了這麼多年了,明明……
梁星星咽下喉間泛起的酸澀,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認,這一整晚,她在走神,在虛空的某處靜靜看着這場熱鬧的狂歡,她……還是有些難過。
對面沙發上,音樂響起的瞬間,刑烈的臉沉了,一雙眼睛露着兇盯着周朗。
這是真的生氣了,周朗能看得出來。
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周婷開口道:“這首我不會唱。”
她說着,放下了話筒。
“烈哥,你唱不,”黑蛋兒這個麥霸等不及的問,他順着刑烈的目光,看見了接着電話推門出去的梁星星,試探問:“我切歌了?”
刑烈起身,路過黑蛋兒時,把話筒扔給了他,也開門出去了,目光好像是開了自動搜尋,一眼就看見了走廊盡頭,站在窗前接電話的人。
他沒過去,靠在包廂門外的牆邊兒,拿出根煙點着,安靜的抽。
這包間隔音做得算是好的,但門縫裡還是漏出些黑蛋兒嘶聲力竭的苦情歌聲。
真操蛋,刑烈心想。
窗邊,梁星星看着玻璃窗上的那道,因為隔得太遠而縮小模糊的人影,站了很久。
電話是梁晶晶打來的,讓她回來的時候帶點兒鴨架。
話說完就挂了電話,可是手機依然貼在耳邊,從屏幕因電話挂斷而亮起,再到沒人觸碰自動息屏。
走廊很安靜,甚至可以說是空曠。
他們就這樣隔着一段距離,站了很久。
……
梁星星很喜歡看電視,那是她從小接觸故事的開始。
但是,在梁星星爸爸去世之後,許蘭對她的成績格外看重,在上高中後,每次她回家前,許蘭都會把家裡的電視機拔了網線,在手機的主要功能還在打電話和發消息的2G網時代,沒有電視看,梁星星天塌了。
同學的聊天兒她插不上嘴,那些熱門的電視劇她沒看過,她們口中的某某,她更是一無所知。
信息課上,老師操控着學生的電腦講課,總有學生能斷開限制,在下面偷悄悄蹭網蹭電腦登錄□□聊天兒。
梁星星也是那幹壞事的學生之一,不過,她是追劇。
電腦是刑烈幫她弄的,這種旁門歪道的事他總是靈光,卻是記不住她講了三遍的求導方法。
梁星星一心二用,邊瞄着上邊兒的老師,邊沉浸于劇情,緊張刺激的感覺,像是生吞了芥末,簡直不要太爽。
刑烈在旁邊絮絮叨叨,“一節課你也就能看一集。”
“能看一點兒是一點兒,都是我賺了。”梁星星說。
畢竟這位是技術工,梁星星很好的把握着求人辦事的态度,他有問她必答,很是恭敬虔誠了。
但這人使壞,她看第三集,他就在自個兒電腦上開着第四集,懶洋洋的半趴在桌上,看得百無聊賴。
梁星星總能被吸引,看眼自己的屏幕,又看眼他的,一心四用,忙得要命,緊張刺激感也加倍,每次從機房出來時,都像是跑過了兩千米,臉蛋紅,眼睛亮。
刑烈慢慢悠悠的跟在她和邢佳佳後面走,笑話她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喝了假酒。”
梁星星秉承着還有下一次的處事原則,十分大度的不與他計較。
“烈哥!打球去!”周朗喊。
那吊兒郎當晃在她們身後的人才邁着步子走了。
邢佳佳挽着她的手臂小聲說:“星兒,你臉紅的好像是小說裡寫的剛偷偷親過嘴兒。”
正是對愛情好奇的年紀,班裡傳閱着各種言情小說,邢佳佳人緣兒好,大家有什麼書,也都是先傳到她手裡,她也算是飽覽群書了,将此時梁星星的模樣與腦子裡記住的反應一一對應,憋出這麼一句來。
梁星星拍拍臉,目光純粹,“跟誰?”
她這随便一問,卻是把邢佳佳給問住了。
邢佳佳幾乎是立馬想到了被梁星星拉到自己邊兒上坐着的刑烈,但腦袋一晃,給他晃了出去。
刑烈是狗!
他不配!
再想想班上的男生……
算了吧,太矬了。
但是周朗卻覺得不對勁兒。
學校裡,隻有前面兒的辦公樓有網,密碼早八百年就被破了,一傳十十傳百的,很多男生逃自習課,過來蹭網打遊戲。
刑烈也過來,但不打遊戲了,人家在下載電視劇,就是這網太慢,一節課能下載一集都是好的,再後來,這人也不下載了,自個兒蹲在牆角看。
“這啥?”周朗湊過來問。
“你瞎?”刑烈眼也不擡的說,推他滾蛋。
直到一個午休,周朗才發現了其中的秘密。
他們高中午休時間,可以回宿舍睡覺,當然,不強制,不過是到點兒了宿舍阿姨就會鎖樓門。
那天中午周朗沒趕上時間點兒,就想着過來找刑烈去打球。
教室裡沒幾個人在,前排坐着幾個女生,不是寫作業就是在看小說。
後排兩人,刑烈一副死樣兒,像是想趴桌上睡覺,被梁星星給薅了起來,滿臉不耐,神色敷衍,嘴巴不停的開合,聽不清在說什麼。
梁星星揪着他校服袖子,聽得滿臉認真,神色不住的變幻,跟中了邪似的。
“念咒呢?”周朗嘀咕一句,雙手撐着外邊兒窗台跳起,湊過去耳朵——
“然後風晴雪向女娲請求,當了長生不老的靈女,春夏秋冬的就找百裡屠蘇……”
“然後呢,晴雪還說什麼了?”梁星星追問。
刑烈剛要動了動唇,探進腦袋來聽了一耳朵的周朗先開口說。
“這不是為難人嘛,他哪兒記得住人家說了啥。”
梁星星滿臉懵的看着他突然冒頭沒出聲。
刑烈啧了聲,眼皮耷拉着跟死魚似的,不耐煩的一字一句的念:“聽說——
在遙遠的極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