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施母安置在客棧後,姜昙和施茂林相攜而去。
紫珠知道今天是大日子,默默地說:夫人,姑娘找到如意郎君了。
見他們氣氛正好,紫珠讓車夫趕車快一些,在遠處等姜昙走過來。
姜昙沉默着走在施茂林身邊。
夜風吹拂,那邊時不時有即将散盡的香味吹來,再過一刻鐘,這戶味道徹底無影無蹤了。
姜昙知道,自己不該懷疑他。
“茂林,你今日遲遲不來,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嗎?”
施茂林身形有一刻僵硬,随即笑了:“沒有啊,隻是武館到郊外去練拳,我要趕回來,花費的時間長了些。對了——”
施茂林從胸口掏出一盒胭脂:“你是不是聞到這股香味了?瞧,煙霞坊新進的一批胭脂膏子,這一盒最貴。你愛抹脖子,以後就用這個吧。”
姜昙下意識摸了摸脖頸。
這幾日疏忽,想不到施茂林竟能看出來。
是她多心了。
“嗯。”姜昙笑着收下。
施茂林落後一步,姜昙想起要問他如何安排行程,剛轉身,卻發現施茂林不見了。
附近是一處漆黑的深巷。
“茂林?”
姜昙對巷子深處喚了一聲,沒有回應。
巷子黑洞洞的,猶如巨獸的大口,裡面傳來一聲悶哼,僅一聲就停止。像是沒捂緊的蓋子漏了股風,迅速被人擰緊。
“茂林?你在裡面嗎?”
依舊無人應。
姜昙彎腰從腿彎取出随身的匕首,藏在袖子裡,輕聲往裡走去。
踏進黑暗的第五步,姜昙察覺背後有什麼氣息,頓住腳步,待那人靠近,猛然向後刺去。
刺中了!
不對,不止一兩個人!她沒有還手之力。
短短一瞬,姜昙心中閃過這個想法,同時迅速往巷口跑,可是已然來不及。
腳下有什麼絆了她一下,姜昙摔在地上。未等她反應過來,繩子已繞過她的手腕,結結實實地将她縛住。
六到八人,其中有一個高手。
眼睛被黑布蒙住。
姜昙察覺到有一群人看着自己。
她揚聲道:“諸位朋友,在下與諸位無冤無仇,諸位怕是抓錯了人。我是揚州陸府的客人,若不回去,陸府會派人來找我。而且,揚州府入夜有巡捕,這個時間此巷子的四處都有巡捕遊走。我勸諸位快快離去,這件事可以當未發生過。”
黑暗的巷子中,隻有斜照的一縷月光。
月光之下,靜立着一人。
分明悶聲不吭,隻冷眼看着這一切,卻有種山雨欲來的架勢,讓人住摸不透他的心思。
黑衣人詢問地看向陸青檐,他背光站着,看不清臉色。
黑衣人隻好繼續說:“沒找錯,我們是姜大人的仇人。抓不到他,于是抓你。”
姜昙仔細聽着,此人的音色刻意壓低,像是有經驗的。
姜昙仔細回想着,姜清源招惹的是錦衣衛,這些人就算不是錦衣衛,也與他們有關系。
思索一瞬,姜昙說道:“我與姜大人早就形同陌路,三年來我一直住在山上,為祖母守孝。諸位盡可查證,他做的事我一概不知。你們要找,應該去找鹽城姜府的大夫人……”
姜昙自以為說的很有條理。
傳聞中,錦衣衛雖然睚眦必報,卻也恩怨分明,尤其在這一代指揮使在位期間,少有濫殺無辜之事。
可她不知道,抓她的并非錦衣衛。
陸青檐死死盯着她。
看着她滔滔不絕地辯解,看着她不經意地側耳聽動靜,仔細分析着他們的身份。
看似是病怏怏的弱女子,實則在腿上綁了匕首,未婚夫驟然失蹤,她竟然獨身進巷子來。
不愧是他。
陸青檐忍不住向前幾步。
姜昙忽而頓住,她聽到了一陣腳步聲,緩緩接近自己。
周圍的人呼吸壓低了些,此人應是首領。
“首領大人……”
姜昙正要開口解釋什麼,忽然有掌風劈在肩上,口鼻間捂上一片布巾,那是迷藥的味道。
此人的手段可謂謹慎。
姜昙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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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檐坐在椅子上。
夜幕降臨,熟悉的頭痛來襲。
陸青檐一點也不想喝酒,反而越來越清醒。
他摩挲着手上的佛珠,因為久被人盤弄,佛珠參差不齊的邊緣已然變得圓潤。
這三年來,每次他痛恨一個人不能自已時,就靠這串佛珠撐過去。
旁人說他有佛性,殊不知午夜夢回,他手中數着佛珠,擡頭看着佛堂的菩薩,都是姜昙的模樣!
他數啊數,數啊數,不想數了三年,手中的佛珠竟是假的!
真正的佛珠在這裡——
陸青檐來到地上沉睡的人身邊,摸了摸姜昙的頭骨。
真正的佛珠在這呢。
他一一撫過姜昙的眉骨,鼻骨,沿着脖頸往下,按到了兩處溫熱的柔軟。
礙眼。
“來人。”陸青檐說:“叫那對賣唱父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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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微微擋在父親的身前,每當他爹落下一筆,那位貴公子的臉色就陰沉一分。
吓得她爹手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