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起初也吓了一跳,進門就見兩具屍體,哆哆嗦嗦地下手,卻發現屍體是活的。
可盡管如此,他們的行為看起來還是像在給亡人入殓。
而那邊的貴公子,雖然還活着,卻比地上的人更像死人,幽魂一般坐着。
老漢的工作做完,率先出去,輪到了婉兒。
見貴公子沒有回避的意思,婉兒隻好繼續動作。
将這名女子的外衣脫下,隻留下一件抹胸即可。胸口用布裹得平整,細腰也用布遮掩住曲線,随後穿好準備好的男子衣服。
又一個“姜昙”。
完成之後,婉兒退出去,要見那貴公子來到“姜昙”身邊,低下了頭,雙頰一紅,不敢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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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檐仔細看着姜昙。
眉眼長開了些,與記憶中十七歲的姜昙慢慢重合。
“果然是你啊。”陸青檐放聲笑着:“我找了你這麼久,翻遍了整個吳江,原來你在這!”
原本,聽到丁銀翠的消息,他打算大發慈悲,放了陸府這個寄人籬下的孤女。
畢竟,吳江的姜昙更重要。
可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是同一個人!
難怪從第一次見面,他就對她腰間的杜衡香印象深刻。
現在想來,在吳江時,她就時常挂着這種藥囊了。
他早該發現是她。
陸青檐面色扭曲着:“姜昙,原來你在這!原來你不喜歡懲惡揚善了,原來你變成女人了!我說我怎麼找不到你!”
殺了她!殺了她!!!
恨之入骨的人就在眼前,隻要一伸手,就能掐死她。
陸青檐雙手握住姜昙的脖頸,和夢中的觸感不一樣,掌中溫軟細膩,脈搏有力地一下一下掙紮着。
他雙手用力,姜昙的臉上出現了和夢中一樣的痛苦神色。
姜昙的脖頸收緊,猙獰的疤痕凸起,像一條悚然欲活過來的蜈蚣,刺得陸青檐手掌疼。
“不,不能這麼便宜了你。”
陸青檐驟然松手。
姜昙胸口劇烈起伏,掙紮着想要睜開眼睛,終究抵抗不住藥力,沉沉睡去。
陸青檐踢了一腳施茂林的身體。
他想起姜昙屢次三番說起的願望——我與未婚夫,隻想做一對普通人。
“我過得如此痛苦,你卻過得如此舒坦。這世上怎麼能有如此不公平的事?”
陸青檐諷刺地笑了一聲:“想過普通人的日子,哪有那麼容易!”
陸青檐說:“姜昙,你等着。除你之外,你身邊的每一個人,我都不會讓他們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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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昙頭痛欲裂。
紫珠推門而入,外面已是白天:“姑娘,昨日你何時回來的,怎麼不告訴我一聲,睡得那樣沉。”
“昨日我……”
姜昙回想着昨日發生之事,她分明昏過去了,是怎麼回來的?
手心裡似乎有個紙團,姜昙将紙團攤開,那上面寫着——
事已查明,與爾無關。
姜昙忿忿把紙團揉爛了。
看來錦衣衛抓錯人了,不過就憑一句紙條就将他們打發了?那她受到的襲擊算什麼!
不過,再憤怒也隻能按下,錦衣衛畢竟号稱朝廷鷹犬,不招惹為妙。
姜昙問:“茂林可有來過?昨日要問他行程打算,決定哪一日離開呢?”
紫珠搖頭。
那就是還要在陸府待幾日。
姜昙忽然想起陸青檐來,問紫珠說:“陸少爺可在府中?近幾日都未見他。”
紫珠說:“陸少爺似乎有事出了遠門,聽說一時半會回不來呢。”
那就好。
不要再撞上就好了。
脖頸有些刺痛,姜昙摸到那條疤痕,莫名心慌。
思來想去,她覺得不能留在陸府。深吸一口氣,她決定:“我們收拾東西,去外面住客棧去。”
她與紫珠挑了一家離揚州府衙最近的客棧住下,暫且交了兩日的房錢。
坐在客棧的床上,姜昙的心才安定下來。
她梳理着自己的嫁妝單子,添添改改,有些首飾在婚後帶出去太過招搖,不如變賣成銀票存起來,有事可應急。
晌午用過飯,施茂林的口信兒跟着遞過來——
寒山寺相見。
姜昙之前提過一句,沒想到施茂林竟記得。
寒山寺是揚州有名的佛寺,揚州百姓慣常往寺裡求學子前程之事。此外,山上齋飯和明月潭最為出名,若去一趟寒山寺,必定要過夜的。
姜昙于是準備一些衣物,帶上紫珠在寒山寺等候。
可沒想到,施茂林來得更早。
他背對姜昙站着,似乎在低頭看石縫中一株堅韌生長的野草。
姜昙蹑手蹑腳地走過去,跟着他看了會兒,蓦地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們鮮少做這樣親密的舉動,施茂林一定會吓住。
姜昙想到他的反應,險些笑出聲。
“猜猜我是誰?”
施茂林想轉身,姜昙按緊了手掌,服帖地蓋住他的鼻梁和肌膚,觸手溫熱。
……他不是施茂林!
“嫂嫂。”背對她的人伸手,捏住她的手腕:“你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