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檐呼吸不穩問她:“要不要我?”
姜昙咬牙,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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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如秋葉般簌簌顫動。
她控制不住地立起上半身,又被他強硬地壓下去。
待他松開手,姜昙趴在床邊咳嗽,好一陣才緩過來。
背後遞過來一張帕子,她随手擦了擦唇邊,卻在帕子上看到殷紅的血絲。
不是她的,而是陸青檐的。方才他手上的血沾到了她的口中。
思及此,姜昙惡心地幹嘔。
陸青檐來她身邊,她便把帕子丢到他的臉上。
姜昙罵他:“賤不賤?一個女人這樣惡心你,你還像一條狗一樣,巴巴地貼上來。天下是沒有别的女人了嗎?還是長公子口味獨特,就喜歡惡心你到吐的?”
陸青檐的臉上陰郁陣陣。
他的臉色變了幾遍,最終露出一個固執的笑容:“對,我就是這樣!你以為我沒有試過嗎?可别人都不及你讓我滿意,尤其是床上也這麼得趣兒,眼下我就是非你不可!”
陸青檐的手覆上來,依舊是燙的。
他扯她入床帳,她不肯,固執地往後退,險些摔到床下去。
陸青檐看了一眼地面,那裡鋪着厚厚的地衣,料想躺上去是舒服的。
也罷,她愛去地上,那就去地上!
他陰魂不散地纏上來。
行那事時,陸青檐總是異常聒噪:
“姜昙,我對你不好嗎?我以為你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你真的吃了那該死的藥!若你一生不能有孕呢,你可有想過以後我們可能會和好,做一對恩愛夫妻,到那個時候,我們的孩子怎麼辦?”
他自以為是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恨得不能自已。
姜昙閉上眼睛。
陸青檐說:“又覺得我惡心?怎麼了,是覺得我這個賤人服侍得你不舒服?”
他的手掌壓上來,将她的臉掰回來:“睜開眼睛!”
姜昙的身體再次顫抖起來。
他用力作弄她:“你最好盡快習慣,否則往後怎麼捱得過去?”
地衣上的絨毛被壓塌一片,陸青檐最後在她耳邊說:“阿昙,我們往後就好好做一對怨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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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太醫夜半被叫過來。
不知是不是上了年紀,老眼昏花,他竟看見陸青檐這禍害嘴角有淤傷。
滿身的抓痕也就算了,他已見怪不怪,不過以前陸青檐可從沒有叫他來上過藥。
反倒一副要留着身上痕迹,一直帶到棺材裡的意思。
這是什麼很值得留念的東西嗎?
孫太醫蘸了蘸藥水,探向陸青檐身上的傷口。
“你手往哪放?”陸青檐皺眉攏住衣襟,說話還是那麼可惡:“沒長眼嗎?傷在臉上!”
孫太醫讪笑。
果然沒看錯,嘴角是被人打出來的瘀傷。打人者下了死手,仔細一看,額頭上也有。
不過誰敢打他?
這句話孫太醫沒敢問。
這禍害一身單薄,卻能忍痛,他不小心戳到了他的傷處,竟一聲未吭。
待抹完藥,孫太醫收拾箱子要走,卻被叫住:“等等,再給她看一看。”
陸青檐坐在床邊,原本以為他是腦子奇特,非要以勉強的姿勢坐在這裡。
不想床帳掀開,還有一個人。
孫太醫暗暗歎了口氣:“和上次一樣,身體虧空,需要悉心調養。”
沒聽到有别的害處,陸青檐面無表情:“開藥。”
孫太醫隻好又寫了幾個食補的方子。是藥三分毒,總不能把人泡成藥罐子。
臨走時遞過來,卻是兩張方子。
陸青檐說:“你腦子糊塗了?兩張方子,要吃哪一張?”
“一張是尊夫人的,一張是……你的。”孫太醫隐晦地表示:“長公子的身體和夫人是……一樣的情況。”
身體虧空。
換言之:虛。
貴族服的那種助興的藥,時日久了,多多少少都會有這樣的毛病。
何況陸青檐原本底子就不算好。
孫太醫有心寬慰幾句,想了又想,沒敢吭聲。
陸青檐的表情很不好看,可能是想罵太醫,好在他忍功深厚,硬生生憋住了。
“……能治嗎?”
一鍋濃黑的藥汁端上來,散發着古怪的苦味。
陸青檐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一碗接着一碗。
趁他喝藥的間隙,鄧顯悠悠地從門外走進來,見他已恢複了鎮定,于是湊了過來。
“後院那兩位娘子,屬下一時不知道怎麼處置。畢竟是長公子的妾室,也不好再打打殺殺的不是?”
陸青檐看也不看他:“我沒動過,從哪來送回哪去。”
鄧顯“嘶”了一聲:“可那位月娘子吵着要見你。前段時日長公子對她百般優待,如今她反反複複念着你,不肯相信你這麼無情。”
“我無情?”
陸青檐嗤笑:“我若是無情,早該想掐死那隻黃雀一樣掐死他們,放他們出去,已經算是我仁慈。何況她們想要的已經得到了,趙青林從江南帶回來的珠寶髻,若去當鋪換成銀票,足夠她們養老。”
他仰頭将碗中藥汁一飲而盡,淡淡說道:“趕她們出去,若再糾纏不休,也不用走了,把命留在這裡。”
鄧顯還是猶豫:“那月娘……”
後知後覺的苦意彌漫上來,陸青檐不耐煩地說:“滾。”
不知是說他,還是說月娘。
或許兩者都是。
喝完藥,陸青檐想起醫囑,對劉武說:“拿劍,陪我過幾招。”
長公子興趣廣泛,唯獨不包括讀書、習武、射箭。
前兩樣他嫌累,最後一樣是沒天賦,無可救藥。
前兩樣中也有比較,他不愛讀書,卻不得不讀,幸好天賦異禀過目不忘,故而不算吃力。
隻有習武……從未嘗試過。
因為他十分讨厭習武後的一身狼狽和汗臭,就連劉武練劍後,也特意被要求洗澡後再近身。
故而“過幾招”,稱得上是一個破天荒的要求。
劉武蓦地轉過來,常年癱瘓的面上竟能瞧出幾分驚訝。
陸青檐的臉眨眼間陰沉下來:“還不快去!”
最終還是沒能去過幾招,因為南邊來信了——
鹽城姜家的信。
當初姜昙給淮安知府寫的檢舉信,由他謄抄一遍又落了私印,送去淮安知府那處。
不巧,知府不認得他的字,卻認得他的印。
于是就按照信中囑托,好好關照了姜清源一番。
冤有頭債有主,如今姜清源終于發現是他幹的,所以寫信求饒來了。
陸青檐饒有興趣地看着。
被貶了官身的姜清源日子清苦,尤其後宅鬧騰不住,說是家中山窮水盡,快要睡到大街上去了。
文采斐然,情真意切。
陸青檐笑出了聲,然而看到後半部分,他的笑意漸斂。
“……有一事告知賢婿,小女妙儀昔日有一樁親事,由先妻與閨中密友未生時所定。雖後來未成,可那家公子曾上門找過小女……那家人原姓盛,後來改姓,不知在何處,隻聽說在京中居住……”
為了求饒,無論什麼小事姜清源都交代得一五一十,可見是真的沒辦法了。
姓盛卻改姓,就算是朝堂臣子,也不是非得做到這個地步,除非是天子近臣。
等等……天子近臣?
朝廷鷹犬,湯家。
原本姓盛,後為避諱景勝帝中的勝字,亦為表忠心,就随妻族姓,改為湯。
當時這件事還引起了一陣傳聞,沒見過誰家随妻子姓的,可偏偏湯炳就是做到了。
他的長子,湯慎湯謹之。
原來是湯慎,竟然是湯慎!
陸青檐撕碎信紙,狠狠丢在地上,用力碾進泥土中。
婢女來報:“夫人醒了。”
陸青檐閉了閉眼,神色恢複如常,朝寝房内走去。
姜昙披着一件衣服,靠在榻上喝粥。
那裡面放着藥材,盡管放的很隐蔽,她還是一口就嘗出來了,随即将碗扔到一邊。
婢女們急得團團轉,殷聲勸着,姜昙嫌吵,于是又躺回去,将被子蓋過頭頂。
不多時,婢女們不說話了。
姜昙剛要探出腦袋,一隻手就從縫隙裡鑽進來,握住她的肩。
“出來。”
陸青檐的手冷得像鬼一樣。
姜昙不肯出去,看到他手上包裹的紗布,對準傷口用盡全力咬下去。
陸青檐下意識往回縮,被姜昙更加用力地抱住手臂,死死咬着不肯松口。
姜昙聽到他在外面抽氣,覺得十分解恨。
陸青檐卻忽然不動了。
她正猜測他要做什麼,下一刻,被子被猛然掀起一角,陸青檐鑽了進來,朦胧的黑暗中盯緊她的雙眼。
“鬧夠了嗎?”
因為是在被子裡,聲音聽着有些悶。
“沒夠!”
姜昙往旁邊一躲出來,趁陸青檐還在被子裡,裹緊他的腦袋,用力地捂住。
雖然很想捂死他,可他當然是捂不死的。
沒用一會兒工夫,陸青檐就從陷阱裡掙脫,反手握住她的胳膊壓制在床上。
姜昙手腳無力。
兩人氣喘籲籲地瞪着對方,像一對結了怨的鬥雞。
婢女們捧着藥碗,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