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鳳眸閃過一絲危險,哪裡還不能不明白盛阙在打什麼主意,“你是希望本宮服下此毒,确保陛下和太子能夠傾盡大周國力去尋解藥?”
此子看似庸和,心機卻深之又毒,斷不可留。
盛阙再度将頭叩下,一副溫良老實的模樣,“罪臣唯願祖母平安,但并非有意對娘娘不敬,而且娘娘服下毒後有什麼三長兩短,陛下恐怕不會放過罪臣和罪臣的祖母。”
他擡起頭,一雙幽暗中充滿算計的眸子看向阿願,将手中的藥瓶遞到阿願面前,請君入甕道:“不知夫人可願賭一次命?若夫人答應,可免娘娘受苦,亦可救下孟側妃與衆家眷的性命。”
“你為什麼覺得我會答應?”
阿願微微蹙眉,目光很淡,帶着一絲疑惑,說出話也是,“又為什麼覺得我有這個用處?”
“夫人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盛阙笑彎雙眸,萬分笃定地看着阿願,“而且夫人是個好人,偏偏這世道并不會因為夫人是個好人而善待您,反而會諸苦加身、苦難不斷。夫人,人善被人欺……”
“我亦在欺你。”
……
“讓開!讓開!”
華京主街,禁軍開路,長鞭響徹街巷。
四馬并驅的王駕飛馳在長安街上,直奔皇宮而去。
馬車内,太醫院最年輕、醫術卻是最好的郝禦醫施針的手一直在抖,大冬天硬是出了一身冷汗,他小心翼翼擡頭看向對面的帝堯。
他從未見過冷靜自持的太子殿下如此模樣,雙目赤紅,整個人壓抑極了,不顧禮節分寸地緊抱着一個臣下的妻子,任由那女子将毒發的黑血吐在衣襟上,反而心疼慌亂地給人擦着嘴角的血迹……
那模樣,那眼神,太瘋魔了!
郝禦醫心髒狂跳,知道了這等皇室秘聞,他還有命活嗎?
許是郝禦醫太磨蹭了,帝堯擡起一雙陰鸷的眸子,冷沉開口:“施針!顧夫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孤斬了你的頭!!”
“是是是,臣遵旨。”
當日,太醫院的禦醫悉數被叫盡了宮裡。
日晷之毒是皇室密毒,解藥的藥方隻有周文帝才有,可不待太子去求陛下,臉色慘白、肩頭溢血嚴重的顧将軍已經拿着藥方闖進暖煦殿……
瘋魔模樣絲毫不比太子差。
郝禦醫一邊給阿願施針,一邊心裡嘀咕道。
藥方上的其餘藥材有周文帝和皇後發話,自是不成問題,唯有乘黃。
一張小小的藥方,不足百字,卻是舉大周國力都湊不齊的難度。
就在郝禦醫以為自己的腦袋這次鐵定要搬家時,數千禁軍在宮門口攔下來了單槍匹馬就敢闖大周皇宮的蠻王。
鳳栖宮。
坐在案邊的皇後手微傾,茶水灑出。
“娘娘……”
宮女一驚,拿起帕子替皇後擦拭衣袍上的水漬。
皇後擺了擺手,示意宮女不必擦拭,神色不明白地問來禀告的小太監,“蠻王親自獻藥?”
“是。”
“一味乘黃,價可抵城,他就沒提什麼條件?”
小太監略微猶豫了下,道:“蠻王想住進皇宮,離……離暖煦殿近些。”
皇後深深擰眉,“太子還在暖煦殿?”
“回娘娘,是。顧将軍因為傷口幾次撕裂暈厥了過去,自那之後太子殿下便一直守在暖煦殿,東宮那邊安排了替身遮掩。”
皇後一隻胳膊支在案上,疲倦扶額,苦笑了一聲,“盛鐘玉的這個孫子還真個了不得的人物,又或者,本宮從小看到大的阿願才是那個最了不得的人物——紅顔美人,可抵江山,她一個人又是抵了誰的江山呢?”
鳳殿之内寂然無聲,沒人敢回皇後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