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代绾聞言瞳孔一縮,她還有一個月就要臨盆了,太子殿下卻要把她趕到尼姑庵去。
她哭跪着上前,去扯帝堯的衣角,“殿下,不要……陛下,代绾知錯,代绾隻是……”
說着說着,她突然呼痛了起來,捂着肚子裝暈了過去。
周文帝就算再有氣,孟代绾肚子裡也是懷着他的皇孫,不得不讓人把孟代绾擡下去安置,趕緊宣禦醫速來診治。
至于跟随孟氏來的一衆奴才,尤其那位鹹福宮的大總管,帝堯冷眼瞥過,什麼都沒說,隻是對季直使了個眼色,季直會意,立即讓禁軍捂住這些人的嘴拖了下去。
周文帝負手邁開步子,朝佛殿中走去,糟心道:“禁軍撤下,放寺外的百姓進來,顧償你跟朕來。”
顧償聞言卻先看向阿願,皺眉道:“陛下,臣的夫人方才被人群推搡,臣恐她身上有傷又不肯言語,容臣先帶她去寺中醫師看一下。”
周文帝邁上台階的腳一頓,嘴角抽搐地看向顧償,心道:都說我大周血脈慣出情種,外甥是情種不假,親兒子卻是個薄情寡義的。
周文帝倒是願意帝堯是個情種,鬧心地擺了擺手,“去。”
“謝陛下。”
阿願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家夫君,抱着女童路過季直時,看了看懷中好不容易不哭鬧的女童道:“季統領能不能幫這孩子找找父母?”
“孤來吧。”
帝堯跨步上前,眼眸溫柔地看着阿願,朝她伸出手,“這事也是因孟氏而起,孤會幫這孩子找到父母。”
阿願愣了一下,抱着孩子對帝堯福身謝恩後,才将女童遞給帝堯。
由于離得近,帝堯目光掃過阿願裙擺上被人踩踏的腳印,不由一暗,可緊接着又嗅到阿願身上傳來的清香,心弦一跳,目光盯着随顧償離開的倩影,不禁煩躁了起來。
廂房裡,顧償把小姑娘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确認隻是背上有塊淤青,再無傷痕,好生給人上完藥,才離開去找周文帝。
臨走前,他還托付姗姗趕來的沈栀意照料阿願一二。
阿願無奈地看着顧償,她家夫君也真是會托付人,讓小郡主照料她?她哄着沈栀意還差不多。
沈栀意坐在床榻邊,撐着下巴看着阿願好看的側臉,噘着嘴道:“總感覺孟姐姐懷孕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她以前不像會做出這種事的人。阿願這是為什麼呀?為什麼感覺華京所有人人前人後都是兩幅面孔?”
被顧償硬按到床榻上歇息的阿願摸了摸沈栀意的頭,語調輕緩地解釋道:“孟側妃是個要強的人,而孟家教養女兒最講究端莊溫婉,她隻是壓抑太久了,好不容易懷了龍裔,還是太子殿下的第一個孩子,若是男兒,便是大周的皇長孫。母憑子貴不僅能帶來權勢,對孟側妃而言還帶來了希望——以後她可以不是孟家女,而是孟代绾的希望。”
“沒聽懂。”
阿願笑着摸了摸沈栀意的頭,“不懂也好。知知才是最聰明的人,難得糊塗。”
……
佛寺,靜心亭。
顧償到的時候,了空方丈正陪着周文帝以棋論道。
“陛下,了空方丈。”
顧償冷着臉抱拳行禮道。
周文帝看了一眼這個油鹽不進的外甥就頭疼,“來來來,朕輸了了空方丈一局,你來替朕下一局。”
“陛下,末将是粗人,棋藝不精。”
“讓你下你就下。”
“陛下,末将有話要說。”
“……”
這世上最不給周文帝面子的,怕就是顧償了。
了空方丈笑一邊看着這一幕,一邊轉動着手上的佛珠,“陛下,顧将軍,老衲先回避了。”
周文帝揮了揮手,“不用,方丈你就在這兒,順便也聽聽朕的大将軍是怎麼氣朕的。”
了空方丈笑而不語,卻也沒走。
“陛下,末将想辭官。”
果然,上來第一句話就給周文帝幹心梗了,“你這将軍當得好好,辭官做什麼?平叛一戰太子已上奏了你的功勞,朕正準備給你升官呢!”
“末将很早之前就想辭官了,末将不喜歡華京,末将的妻子在這裡過得并不開心,她因為末将,要容忍四面八方的惡意和欺淩……”
“你等等,誰敢欺負阿願?之前的柔嘉,如今的孟氏不是都已經處置了嗎?你五歲就開始習武,槍都扛不起的時候就立志跟朕說,以後要當大将軍保家衛國,如今卻跟朕說不當了?”
“陛下,末将十四歲赴邊塞,曆經大大小小三百二十七場戰役,除了腦袋沒被敵軍砍下來過,末将能做的都做到了。保家衛國這四字,末将自問,問心無愧。可末将對妻子有愧,末将隻有一個妻子,以後也隻會有一個妻子,末将想看到妻子能開開心心地度過每一天,而不是陪在末将身邊日夜擔驚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