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雨。
“有太監說漏了嘴,将顧償的死訊透露給了顧夫人,這才導緻顧夫人動了胎氣……”
宮殿檐下,福祿愁眉緊鎖地對上官文禦說道。
他本以為按照少年的脾氣此刻該發火的,可輪椅上的人竟低頭沉默下來,甚至側頭望了一眼檐下傾盆的大雨。
“真冷啊……”
少年低低道。
春雨猶寒,這場席卷華京的初雨無疑還透着徹骨的寒意。
宮人發現阿願不見時是夜半時分,一個大活人就那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東宮。
側殿之中,太子看着空蕩蕩的床榻,陰鸷的戾氣瞬間攀上眉梢。
季直等一衆東宮侍衛跪了一地。
“殿下,”季直硬着頭皮道:“是盛阙,他原本帶龍衛一直守在殿中,後來龍衛被他悉數調離,夫人也不見了。”
帝堯閉了閉眼,思索着盛阙沒膽子幹出這種事情,畢竟這人祖母的性命還握在他手中,若非捏着盛阙的“命脈”,便是登臨遠說得天花亂墜,他也斷不會留下此人,更不會留在身邊任用。
所以盛阙會帶走阿願,定然是别的原因。
——小姑娘醒了,是她開口讓盛阙幫她離開東宮的。
可阿願心疾發作,懷着身孕,離開東宮又是急着去哪兒呢?
“殿下殿下,”一名小太監快跑着進了殿,手中捧着一封信,跪地禀告道:“宮外有人送信,說是上官小公子讓他将這封信交給您。”
上官文禦?
帝堯眉頭一皺,緊接着接過信箋打開,飛快看完後眸光一暗,沉聲道:“封城!讓京兆府尹帶人在通往邊境的官道上設關卡攔人!”
……
華京城外二十裡,泥濘的官道上,一輛馬車不緊不慢地走着,盛阙穿着蓑衣駕着馬,他不敢駕得太快,怕車中懷着身孕的阿願受不了。
“夫人,小公子,雨太大了,前面有家驿館,不如暫做休整?”
上官文禦最先從馬車中探出頭來,輕“噓”了一聲。
盛阙看向馬車中,借着雷光,清楚地瞧見倒在澄娘懷中昏睡的人兒,年年正皺着小臉給阿願擦着臉上的虛汗。
盛阙擔憂之餘,不禁沉下臉,“我們真的要聽夫人的話,去邊境尋将軍嗎?”
話出口,他又有些後悔,不該說的。
誰知,一道冷冽決絕的少年音響起,“不去,阿姐心疾加動了胎氣,長途奔波下來,莫說孩子,阿姐也會死的。”
盛阙瞅向斬釘截鐵反對的上官文禦,不由一愣,“那你為何還要答應夫人?”
少年垂眸,“因為看着阿姐的眼睛,我說不出拒絕的話。”
盛阙快被他的話氣笑了,“那我們如今是在做什麼?”
“等人來攔。”
“什麼?”
“他們不會讓阿姐離開華京的。”
盛阙眉心一跳,“他們?”
話音未落,耳力甚佳的盛阙最先注意到大雨之中四面八方湧來的腳步聲,聽着皆是高手……
……
華京城門,一對精銳騎兵陪着太子殿下淋在漂泊大雨下。
遠處很快傳來馬蹄聲,将士勒停戰馬停在帝堯跟前,下馬急禀道:“炳字驿站傳來消息,已經攔下了顧夫人一行人,隻是顧夫人情況不太好,似是發了高熱,昏迷不醒。”
帝堯聽了,眉心一擰,揚鞭之前看向身側淋在大雨中的季直,冷聲道:“你去太醫院接上郝毅,盡快跟上。”
“是,殿下。”
“駕——”
太子一動,身後的騎兵和暗衛皆動了,一行人狂奔向驿站方向。
戰馬的速度遠非馬車能比,帝堯冒雨趕到驿站也不過幾炷香的功夫,大抵阿願真的分走了他太多心神,初到驿站時本該能察覺驿站裡外都安靜得不正常,但還是在驿丞的領路下快步進了驿站。
樓内燈火通明,比外面暖和不少,一進來就有異香撲鼻,帝堯察覺不對的時候,身後驿站的大門已經緊緊關上,一衆黑衣人從樓内四處現身。
下一刹,白窗從外濺上鮮血,即便門被關上了,但血腥味混雜着雨水的氣息還是漸漸蔓延了整個驿站,是守衛在外的騎兵被暗殺,下手如此之快,可見來人都是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