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芙不見絲毫猶疑,一字一頓:“皎芙不願入安陽侯府。”
傳言安陽侯府的宋大娘子掌控欲極強,妒心也甚重,被安陽侯擡進侯府的姬妾無一所出,已見宋大娘子的厲害之處。
姑且不論傳言真假,就蕭世子那喜怒無常的性子,也夠令人心驚膽戰。且那夜相國寺蕭世子洩露的殺意,每每想起,必冷汗連連。
教她與一個陰晴不定,極可能殺她的人日日共處,還行那等親密之事,她實在辦不到。
陳老太太氣急,大呼道:“冥頑不甯,”喘了兩口粗氣,她又道,“你何時想明白了,何時再起。”話落,她在張嬷嬷的攙扶下回了屋子。
望着陳老太太直起腰身的背影,皎芙心知此事再無回旋餘地。
縱是她搬出母親的舊情,她還是輸了,于外祖母而言,再深的愧疚也抵不過伯府的前景。
她苦笑了聲,雙手拊地而起,失魂落魄回了流軒閣。
銀蘭緊跟在皎芙身後,唯恐皎芙一個想不開,作出什麼傻事來。
看着雙目空洞無神坐在凳子上的皎芙,她又淚意漫湧:“姑娘,你别這樣姑娘,奴婢心疼,”她緊抓着皎芙的手臂,“姑娘不願嫁,我們就不嫁,我們走,走得遠遠的,任誰也尋不到。”
銀蘭的話點醒了皎芙,她還可以走,離開伯府,離開這汴京城,蕭長風再手眼通天,也伸不到汴京城外去。
“輿圖,給我輿圖,算了,還是我來。”自說自話間,她已起身行至書架前,從一本雜記中翻到了大昭的輿圖。
往南定不成,他們要發現她跑了,第一處查的便是杭州。
她手指微挪,邊看輿圖,邊從腦中翻找出先前看過的遊記雜記。
“姑娘,”銀蘭左右張望一眼,壓低了聲音,“此事咱們還得從長計議,現下我們先去梳洗,把汗浸的衣衫換下來。”
不提尚且不覺,現下皎芙才察覺渾身黏膩得厲害,她從輿圖上撤回目光,擡腿進了裡屋。
皎芙已從靜安堂的院中起身一事,很快便傳到了王大娘子耳裡。
她譏諷道:“我還真當她是個有骨氣的,這才多久,一個時辰不到就熬不住了。”
月錦把點好的茶輕推給王大娘子,溫聲道:“表妹一向聰慧,知曉祖母心意已決,便不會再作那無用功。不過,以祖母對三姑母和表妹的疼愛,祖母不該這麼快下定主意才是,莫不是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
王大娘子垂眸看着茶盞裡饽沫綿密,且經久不散,甚是滿意地颔首:“不錯,這茶道你算是入門了,”她雙手端起茶盞,吃了口茶,才又道,“依我看,你祖母跟你起了同個心思,也罷,宋大娘子要真肯讓她當那世子妃,也是她的造化。”
“那依母親看,宋大娘子會不會改口?”月錦問。
王大娘子放下茶盞,又正了正身體,才答道:“這會不會改口,不在宋大娘子,而在于蕭世子。”
這幾日她也沒閑着,讓人去細細打聽了番安陽侯府,才知蕭世子早在幾年前就與宋大娘子離了心,此前任由宋大娘子說破了嘴皮子,蕭世子也不願成親。
以宋大娘子的眼界,皎芙該入不得宋大娘子的眼才是,故開口要皎芙的,十有八九是蕭世子。
這男子真憐一個女子,必舍不得讓其屈于人下。
月錦向來冰雪聰明,幾番思索,也明白了王大娘子言語裡的意思。
王大娘子以手覆住月錦放在腿上的手:“你素來要強,亦不願被人比了去,蕭世子心裡真要有她,那她就是安陽侯府的世子妃,而你,”她一頓,悻悻道,“隻恨我快上了一步,早早給你定了人家。”
月錦還未及笄,她已操持了起來,是以月錦及笄沒幾月,便許字給了開封尹家的張二郎。
那張二郎學富五車,卻無心仕途,白白耽擱了幾年,好在張二郎改了心意,今年參選即上榜,現同那徐瑾安在一處任修撰一職。
待一年期滿,張府或伯府運作一番,張二郎的仕途定會順遂。
想到日後見着皎芙要低皎芙一頭,月錦的手收緊,杏眸裡翻湧着妒意,不過眨眼的功夫,又被她掩好:“母親為了我的終身大事操碎了心,我若因此等小事責怪母親,乃大不孝。何況,表妹能成為世子妃,于阖府上下都有利,他日我若遇到什麼難事,乞到表妹跟前,她定不會坐視不理。”
看出王大娘子的憂慮,她又道:“母親也不必憂心表妹會因為此事與伯府離了心,表妹子嗣艱難,要想在安陽侯府站穩腳跟,少不了伯府的幫扶,她拎得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