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吃完打算離開,沒想到剛好看見楓曉走了過來,旁邊還有江柳和丁程二人,三個人也剛吃完飯,梁桓宇說:“诶,那不是楓曉嗎?”
他揮着手臂,不遠處的江柳看見了壞笑道:“丁程,你家梁桓宇。”
丁程霎時紅了臉,“什麼你家我家,注意分寸。”
丁程喜歡梁桓宇,在她們,包括周茂思之間早已不算什麼天大的秘密了,不過看梁桓宇那個樣子似乎還不知道這件事。
“你們也這麼晚才吃飯?”梁桓宇上前熱情道,看着楓曉的餐盤隻打了兩個菜,“你平時就吃兩個菜嗎?”
他指着丁程說:“你們應該跟丁程學習,看人家吃得多幹淨,再看看你們,看見那個标語沒有,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浪費可恥啊同學們。”
丁程倏地别開眼,楓曉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怪怪的,好像是丁程拒絕跟梁桓宇溝通,但梁桓宇卻沒事人一樣。
楓曉的目光從丁程身上移到梁桓宇又移到丁程身上,江柳說:“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等你追上了丁程再來說教我們吧。”
丁程一時被嗆到用力地咳嗽了兩聲,“什麼鬼,你會不會說話!”
梁桓宇倒是覺得這話很正常,沒什麼太大反應,“那不成,食堂飯菜太難吃了。”
丁程生硬回怼道:“剛才還說浪費可恥呢。”
梁桓宇說:“能把飯菜做這麼難吃還怪我浪費可恥?我沒跟學校投訴他們就不錯了。”
她的目光單純又好奇,在兩個人身上來回掃過,站在一旁默默無言的陳漾挑眉打探着她,像是很好奇她那樣純潔中帶點迷茫的目光,楓曉也注意到他那看戲一樣的眼神,登時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逐漸微妙起來。
把餐盤給食堂阿姨回收後,幾個人走在一塊,她默默地改變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讓丁程和梁桓宇挨在一起,自己則和江柳兩個人挨着走。
江柳笑道:“真應該把易子琳喊過來,她要是知道錯過了這麼一個能跟陳漾待一塊大好機會指不定吐血暈過去。”
楓曉偷偷瞄了一眼,睫毛又濃又密,眼睛漆黑但清澈。
當事人似乎并沒有聽見江柳剛才說的話,臉上不見半點波瀾。
小聲說:“哪有這麼誇張。”
“真的。”江柳兩個手抱緊楓曉的手臂,楓曉起初有些不自在,但漸漸地也習慣了。
女孩之間的友情就是這樣,喜歡一個人就願意貼着她,在不經意間對對方開放了自己的安全領域,允許對方踏足進來。
“話說,你對陳漾真一點感覺都沒有?”
楓曉吓得睜大了眼。
飯亂吃就算了,話可不能亂說。
容易翻車。
“瞎說什麼?”
“那你為什麼故意跟梁桓宇換了個位置,還要挨着陳漾走?”
楓曉:“......你真的不明白嗎?”
江柳眨眨眼,“明白啥?”
好吧,怪不得李珍說她沒什麼心眼兒,的确如此,楓曉到現在算是明白了。
楓曉歎了口氣,決定不跟江柳瞎扯了。
“我要去辦公室值班了,你們先回教室吧。”
梁桓宇看向陳漾道:“這麼巧,你是不是也是今天值班來着?”
陳漾點了點頭,梁桓宇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一排白牙,“好兄弟,這是緣分,看好你。”
陳漾眼皮都不擡一下,“孽緣。”
楓曉:?
這個好讨嫌的讨厭鬼。
國慶節後學校突然下了通知,由于行知除了本部,不僅在本市,還有别的城市也開設了分校。
不過大多數都隻是打着行知的名号,師資力量等完全比不上本部,哪想本周會有幾所學校過來交流檢查,于是每個同學都被要求上課認真聽講,積極發言,還會有專門拍照的同學記錄下這一次的交流活動。
而這次活動新聞部當然不能缺席,還是重要組織角色,兩個人剛進辦公室,就聽見鄒白道:“這個星期大家估計要辛苦一點,尤其是攝影組,裴文澤,你得安排你們組下面的人随時跟進其他學校的來訪,多拍點照片,當然,也不要耽誤了他們正常上課的時間,還是學習為主。”
裴文澤兩個手捧在胸前,抛了個媚眼,“放心吧,保證完成任務。”
“呀,你們兩個這次是一起來的?稀奇呀。”裴文澤翹起兩個小拇指,做了個誇張的表情。
陳漾像是沒看見裴文澤一般,無視了此人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裴文昊超故意地打了個激靈,“好冷漠好冷漠。”
轉頭面向楓曉,換上一副熱情的模樣湊了上去,“好久不見了妹妹,想死我了。”
“學長,冷靜,冷靜。”楓曉拿手擋在身前,呵呵幹笑
鄒白走過來拿文件夾拍了一下裴文澤的腦袋,“裴文昊,小心我扣你操行分。”
裴文澤委屈地嘟起嘴,“你這樣針對一個美男子真的合适嗎?”
鄒白實在忍不住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楓曉,别理他,把他給慣的。”
“讨厭!”裴文昊收起玩鬧性子,喊一邊的鐘向陽道:“向陽,這幾天拍攝的任務就交給你跟楓曉兩個人了,我呢也帶你們一個月了,你請了一段時間假,楓曉跟我比較久,有什麼不懂的你可以問她,她很厲害的。”
坐在楓曉對面的男孩戴眼鏡,皮膚白皙,聽說是因為身體不好所以請假住院了一段時間,看起來更加文氣極了。
他站起來,幹勁滿滿道:“好的學長,我知道了。”
楓曉問:“話說學校這次交流學習具體時間說了嗎?”
“聽說明天上午就到,诶,那個......”鐘向陽想了半天,終于想起她的名字,“楓曉,你明天上午有課嗎?”
“我想想,明天上午第二大節好像是自習課。”
“我下午第一大節是自習第二大節是體育,下午就都交給我,明天上午可能得麻煩你了。要不我陪你也行,如果跟老師說一下的話應該沒問題。”他好心道。
陳漾掃了一眼鐘向陽。
人長得倒是挺帥氣的,不過長得帥的一般不是什麼好東西。
楓曉說:“不用了,你還是好好上課吧。”
“你一個人行嗎?”鐘向陽擔心道,“明天有五個學校的領導還有同學,他們光學生就有三四十個人,現場人多肯定會很亂,要不還是我陪你去吧,反正我學美術的,缺兩節文化課對我來說不是很重要。”
“美術?”
從開始軍訓那天算起的話,鐘向陽大概請了一個月假,雖然後來跟他搭過幾次活,不過楓曉隻知道他是教學樓對面普通班的。
仍記得鐘向陽第一次聽說楓曉是實驗班的時候,鐘向陽驚得眼鏡都險些掉了,用無比崇拜的語氣說:“曉姐,原來你這麼厲害,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沒想到我居然能跟你這樣的學霸成為搭檔,實在有愧。”
“其、其實也沒有那麼誇張。”楓曉讪讪道。
在那個以成績論英雄的時代,實驗班這三個字似乎就能成為大家能否在學校昂首挺胸的令牌,亦或是象征着一種高傲的身份,楓曉想說其實自己也是個吊車尾,不過顯然沒有人在意這句話。
對第二名來說第一名是座跨不過去的高山,對第十一名來說第十名是礙眼的存在,而對全校末尾的人來說實驗班的最後一名也是神。
鐘向陽點頭道:“我是以美術特長生的身份才考進行知的,我爸是美術老師,從小我就耳濡目染受家庭的熏陶跟着他畫畫,我爸說行知每年都有很多考進央美的人,所以才逼我考了這所學校。”
楓曉說道:“原來是特長生裡的學霸,那也很厲害了。”
行知穩居四大名校之首,無論是文化生還是藝術生對生源都有着一定要求。
有些人雖然特長生,文化課無法跟普通人比,但在特長生中也是佼佼者,楓曉這話絕不是故意吹捧或是什麼,而是真心實意地說了句實話而已。
鐘向陽聽後微微愣住,然後飛速地紅了臉。
“謝謝......其實很多人都說我們學藝術的是因為文化成績不好所以才選擇了藝術這條道路,這樣的誤解實在太多,久而久之我每次聽到這類話語都已經麻木了。”
楓曉整理桌面,說:“嗯其實無論選擇哪一條路都有支持和不支持的聲音同時存在,最重要的還是自己喜不喜歡,别人無論怎麼說都無所謂啦,人生是自己的,何必因為一些嘈雜的聲音打擾了你前進的節奏呢。”
就像她喜歡攝影,小的時候李珍和楓仰常兩個人都忙于工作沒空陪她,楓仰常有個很舊的數碼相機,楓曉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愛不釋手,雖然很舊,拍出來的效果也十分一般,但當楓曉拿起它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被深深吸引。
後來有一天家裡來了親戚做客,對方是個成功的商人,拿着楓曉洗出來的照片看了又看,最後丢垃圾似的丢在桌上,說:
“你拍這個有什麼用?以後幹這個在社會上飯都吃不起。”
“不如多讀兩句書,搞藝術沒出息。”
到現在過去了快十年,說這話的親戚那時候高高在上的語氣,不屑一顧的神色,看不起的眼神,在楓曉腦海裡都仿佛還是昨日發生那樣清晰生動。
楓曉還隻有十六歲,再過兩個月就十七歲,然後十八歲成年,變成法律上真正的大人,這些年她便在思考。
到底什麼才叫有出息?
像李珍那樣光宗耀祖是有出息。
像楓仰常那樣一路從底層爬到廳級是有出息。
或是像親戚那樣賺大錢是有出息。
那如果隻是考個普通的學校,成績不差但也不特别拔尖,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賺大錢,不過每天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知足常樂算不算有出息?
沒有人告訴她答案,她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正确答案究竟是什麼。
但她不同意那句話,搞藝術沒出息。
具體來說,她沒有在一開始就選擇成為藝術生,将來她也沒有考慮過要成為藝術生,那是因為她并不想走這條路,而不是因為結果是“沒出息”、“不賺錢”才沒走這條路。
不過她始終堅信,就像現在她一直做的這樣,相機記錄下來的并不是簡單的圖案,畫面,場景,而是一種感覺,一種能讓旁觀者引發共鳴的感覺,一種能展現出自己思想和内核的媒介。
“你說的對,我——”
“不過就算是特長生文化課也不能落下吧,不提倡逃課。”一直沒說話的陳漾突然開口了。
“當然當然。”鐘向陽尴尬地撓了撓頭,“我的意思是跟老師請個假,反正我身體不太好,去醫院是常有的事情。”
“身體不好那更應該好好上課了。”他聲音依舊帶幾分怎麼都消散不了的冷氣。
鐘向陽愣住了。
陳漾單手撐着下巴,“我陪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