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荀派京劇《紅娘》中，有一段紅娘的唱詞：

叫張生隐藏在棋盤之下，我步步行來你步步爬。放大膽忍氣吞聲休害怕，跟随着小紅娘你就能見着她。可算得是一段風流佳話，聽号令且莫要驚動了她。

在這一段表演中，紅娘要手持棋盤，用棋盤遮擋張生，幫助其隐藏身形，同時做出各種與棋盤相關的動作，如轉棋盤、背棋盤，還要注意手勢的優美，帶好蘭花掌、蘭花指。

步伐輕盈，還要不停地翻動水秀。

這是京劇裡面比較經典的唱段，梨木枝不僅要學習唱，還要加上一系列的動作，他整個人都手忙腳亂的，看起來非常滑稽。

但由于皮囊實在是好看，就算表現得滑稽，那也是賞心悅目地滑稽。

聽見耳畔傳來的人聲、腳步聲，徐玲悅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抽離感。

世界喧嚣，但這喧嚣并不屬于她。

放空了一會兒，突然感覺身邊有人坐下。

“周先生？”

徐玲悅側過頭，長發松松軟軟搭在肩頭，她一下子就能聽出來周謹言的腳步聲。人類真的很複雜，她那天還信誓旦旦的跟蘇妍說自己很無所謂，但真的切實地碰到周謹言，同他有正面交流，徐玲悅還是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三年後，仿佛兩個人的身份互換，這次周謹言站在明的那一端，而她卻在暗。

視覺不光是窺探這個世界的入口，還是兩個人之間的巨大信息差。

“嗯。”

是周謹言的聲音。

他淡淡的應聲，聽不出感情。

她又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兩個人三年前是光明正大在一起的，自己現在在這裡暗暗的胡思亂想，總顯得不那麼敞亮。

本身就是戀人關系，雙方都沒有提出分手，毋庸置疑。

“那邊在做什麼？”

她沒話找話。

周謹言垂下眸子，看着徐玲悅焦疊在腿上的雙手，明明還是有些緊張、有點放不開，還是要裝作鎮定的樣子跟他沒話找話聊天。

“梨木枝已經穿好了京劇服裝，準備去拍攝紅娘的唱段。”

想了想，他還是認真地回答着對方的提問。

“那，好看嗎？”

徐玲悅順着話語接着往下問。

“什麼？”

周謹言被噎了一下。

“你是問我梨木枝好不好看？”

“嗯，也可以，你也可以跟我說他好不好看。”

周謹言無語半晌，就真的開始認真地看着遠處的梨木枝，但由于對方化了濃妝，距離又比較遠的緣故，看不太清楚。

他隻好掏出手機去網上搜索梨木枝的高清圖，看了好半天，他才緩緩地說：

“嗯，挺好看的，但如果肌肉再發達一點會更好看吧。”

遠處正在認真學習京劇的梨木枝：你禮貌嗎？？？

徐玲悅聽到這樣的回答，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是想問你，紅娘好不好看。”

周謹言側頭看着徐玲悅大大的雙眼，她今天有專業的化妝師給她畫了妝，一對好看的眉毛掃了淡淡的顔色，眼皮上點綴了一些細碎的亮片，眼線掃過眼角，越發襯得眼睛明亮。

但如果跟她對視，你會很快發現，她眸子裡面是空洞的一汪春水。

真是奇怪，為什麼看到對方空洞的眼睛，會覺得心口像堵了一塊石頭一樣難受？

他安靜地看着對方，看了很久很久，直到被徐玲悅的聲音拉回現實：

“周先生，你怎麼了？”

他閉了閉眼：

“沒事，紅娘的話，嗯，挺可愛的。”

“啊？”

“京劇裡面的紅娘是小姑娘的打扮，看起來大概15六歲，頭上戴了很多複雜的頭飾，臉上，嗯，臉上畫了妝，嘴唇紅紅的，那個是，腮紅，嗯，腮紅很明顯。”

他低聲說着，語氣很認真。

是在回應剛才徐玲悅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