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目光在陸臣和朱歡身上一來一去,見少年眉目清正,朱歡眼神閃躲,不免有點生氣。
一個身穿短褐麻布衣服的中年男人一把糾住朱歡,斜目低吼道:“又去賭了?”
“哎哎哎!你這别亂說啊”
朱歡像是被戳中心事,不樂意了,梗着脖子叫嚣着:“天要下雨,俺們能怎麼辦?那會兒走,也隻會停在半路上,又是打雷,又是閃電,小心被雷雨劈死你...”
“轟!”
一道雷聲咆哮而來。
大家瞬間吓得如鹧鸪般縮緊了脖子。
朱歡也被吓得面色蒼白,如小雞崽子異樣被人丢在船闆上。
那男人臉色鐵青:“滾!”
“哎哎!”
他連滾帶爬地跑了。
朱歡一走,船艙裡人們挨挨擠擠成一團,想來是要在這裡熬一熬,在船上熬到明天早上就回去。
“哼哼!”
不知誰家的豬崽子哼唧唧了一聲。
陸臣四處打量一番,好在船裡隻有七八人,雖說有豬,有雞,也不妨礙他們能坐下。
隻是,他餘光看向吳冠絕,年輕人可以将就,不能委屈客人,壓低了聲音問道:“先生可要移步?
吳冠絕:“無妨”“還可以将就将就”
兩人尋了一處坐下,靠在船邊,周遭開始寂靜,船外雨水漣漣。
夜幕深沉,村民或靠在船闆上,或和衣躺在船壁上呼呼大睡。
随着呼噜聲蔓延,船裡的氣氛慢慢緩和。
就在這時,陸臣起身了:“小子去放水,去去就回”
走之前還不忘給吳冠絕說一聲。
少年彎腰出門,就消失在黑幕中。
很快,陸臣摸到了船尾。
“姑娘十八美如話...”
人還沒到,倒是聽見靡靡之音了。
“扣扣”
“誰!”
“哎哎!你站住”
朱歡躺在船上,大腿翹起來,聽着動靜,吓得心肝發顫。
太守将油燈高高舉起。
他眯着眼睛看向來人,不由得堪堪松了一口氣。
“陸書生啊”“你不好好睡覺,跑這裡作甚”
他眯着眼睛盯着來人。
卻見書生泠泠然道:“臨濠那邊可有消息?”
對上那雙清冷的眸子,朱歡咽了咽口水,谄媚笑道:“沒..”“沒消息”
少年不曾言語,就這麼定定地看向朱歡,眸色昏暗不明。
哔啵!油燈随風閃爍。
昏黃的燈光映照在他那刀削般的下颌處,往上便是黑紅臉的面具。
是張阿飛!!!
誰人不知張阿飛勇猛憨直,心無城府,偏偏戴在這人臉上,令人不敢直視。
朱歡忙低頭四處亂看,打哈哈道:“都怪那安家人貪得無厭,拿了銀子不辦事啊”
“你給的所有銀子...俺..俺悉數都打點安家人了”
“對!都給俺家那些商隊了”“他們那些人剛從臨濠那邊過來,俺們搭了一些銀子,又是請茶吃酒,硬是沒套出一點口風來”
陸臣目光下沉,定在他懷裡。
順着書生的目光,朱歡也看到自己剛剛太着急,手帕沒藏好,露出半個角。
他漲紅了臉,忙七手八腳将手帕塞進去。
“是嗎?”
“那當然”
朱歡信誓旦旦。
少年又是緘默不語,目光如炬。
除了挂了蓑衣,并無其他。
看了一圈,又看向朱歡,啟唇道:“這裡甚好”
變相告訴朱歡:這裡他很喜歡,你可以走了。
“憑什麼”“這是...”我家得船。
朱歡自然不樂意,這船尾是向來是他家人暫時歇腳的地方。他娘時常收拾,故而不管刮風下雨,裡面總是幹淨、沒有什麼異味,也不會淋到雨。
“一兩銀子”
少年隻是這麼說道。
朱歡頓時萎了:“好吧”
他委屈巴巴地抱着曲着身子離開了老窩,蹑手蹑腳地去到船艙裡。
他一來,吳冠絕就醒了。
朱歡乖覺地走到吳冠絕身邊,讨好笑道:“先生,陸家小子找你”
陸臣點點頭。
吳冠絕将信将疑地跟着他走。
行至船尾,兩人躺在床上時,他深深歎了一口氣:“還是沒有消息”
朱歡不給力,怕是昧了錢,陸晁那邊依舊沒有收到消息。
“嗯”“他昧了錢”
所以才這麼伏地做小,陸臣也是給長輩一個合理的解釋。
“看來我得親自去那邊問問了”
陸臣又描補了一句。
他想起朱歡漲紅的肥臉真想胖揍一頓。
細細碎碎聲落下,吳冠絕嘴角翁動,欲言又止。
偏偏這時,陸臣又開始說話了:“先生,時下小子可做些什麼以糊口?”
許是詫異,吳冠絕回頭,深深看了身旁一眼,呢喃着:“或侍弄田地,或經商,或去藥鋪當學徒、或去書齋摘抄書錄,或寫異志趣聞”
種地?買賣?兼職當抄錄員?都不是長遠之計,也不能溫習所學知識,顯然不可為。
寫異志趣聞不就是寫古代版小說?
寫得好可以糊口,寫得不好就掉腦袋,而且這種事情一旦被發現,容易成為把柄,眼下當然亦不可為。
去藥鋪當學徒?
藥鋪!!
對啊,可以賣草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