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言站在矮房之上,負手身後。他戴着兜帽,臉上是一張極為古怪的面具。遠遠的,南竹瞧不太真切。
就是他指使李道長抓走了秋來嗎?
南竹沒有貿然上前。她眼瞧着東言跳下矮房,朝一座華麗的府邸奔去。片刻之後,府邸爆出一聲驚天的哭喊,随後又是一陣騷動。
街上逃難似的人漸漸彙聚酒樓之中,南竹被堵在門口,聽着他們七嘴八舌的讨論,一時間竟抓不到重點。
正當她考慮要不要去那府邸一探究竟時,一隻手穿過人群,輕輕牽住她的袖子。
雲子晉:“夫人,快随我來。”
南竹不明所以的跟他上了樓。
二樓雅間内,衣着華麗的婦人哭泣不止。她身邊陪着一男一女,對面坐着面色鐵青的掌櫃。
“打擾了,掌櫃的。”雲子晉推開半掩的門,引着南竹先坐下,“有關東言一事,煩請二位将經過說與我家夫人聽一下。”
‘我家夫人’。南竹平日裡聽得習慣,現在卻突然就覺得這稱呼有些太過親昵。
聞言,婦人用絹帕擦去眼角的淚水。她瞧了眼清冷的南竹,惋惜道:“原來旸公子早就尋到意中人了,難怪當初要百般拒絕家中小女。當年你那樣失魂落魄,我還以為......”
南竹側首,捕捉到了雲子晉眼中轉瞬即逝的不滿。她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沒發現雲子晉的表情越來越僵。
“還是家中小女命苦,好容易尋到了如意郎君,卻......”
“好了,夫人,正事要緊。旸公子,旸夫人,事情是這樣的......”
這樣一聽,南竹這才明白為何鎮上人人懼怕東言。
東言性格惡劣,常在海源鎮行霸道之事。凡是想捉住他趕走他的,非死即殘。眼瞧着無人能将其抓獲,東言越發無賴起來。而更為過分的是,他近幾月屢屢騷擾待嫁閨中的少女。深夜闖入閨房、大婚之日将人擄走,甚至是當街調/戲,此等行徑屢見不鮮。
吳府生怕自家小女遭此無妄之災,出府必有數人護行,夜間更是有數名江湖人士輪番看護。但或是這行為惹到了東言,就在今早,東言竟揚言要搶親,将吳家小女擄走當侍妾。此言一出,這才有了如今的情況。
死不足惜。這是南竹聽完後的第一想法。
雲子晉貼着南竹坐下,寬慰吳氏夫婦:“二位放心,我一定會保你女兒平安成婚的。”
一提到婚事,吳夫人又掉下了眼淚。她身後一男一女無奈歎氣,代為說道:“平安成婚了有何用,東言明日再來又該如何!爹,你給的那法子根本就不管用!眼瞧着晌午小妹就要出嫁了,新郎官現在都吓得不敢進府了!”
吳掌櫃臉色鐵青,沉默不語。他求救似的看向雲子晉,詢問道:“旸公子方才說可保小女婚事無憂,現下火燒眉毛,還請快快賜教。”
眼下的情況,除了抓住東言處理個幹淨,還能有什麼法子?南竹想着,随着一起看向雲子晉。
他的眼睛彎彎,嘴角微微上揚,笑的溫暖而明媚:“很簡單。我同夫人代替他二人完成這場婚事,在東言意圖動手的時候,将他拿下。”
也是個辦法。
南竹認同的點頭,全然不知他這話中有十成十的私心。
“這怎麼行!”吳夫人失聲驚呼,“新娘子便也罷了,紅蓋頭一遮,便看不清模樣了。可旸公子長得如此俊俏,東言隻要瞧上一眼,便知道我們在诓他。屆時若對小女下死手,可如何是好啊!”
吳夫人的兒子補充道:“小妹待嫁閨中,若要換人并不成問題。隻是新郎官......怕是已被瞧見模樣了。”
雲子晉的臉色倏地變了。他攥住衣袖,改口道:“那我和夫人喬裝,守在你女兒身旁,寸步不離。”
南竹卻搖頭:“還是我扮成新娘更合适些,畢竟東言的目标隻有一個人。”
雲子晉眉毛一擰,滿臉不情願,挽留似的勸阻南竹:“夫人......再考慮下吧。”
“系統,你覺得東言打得過我嗎?”
[我沒法告訴你,但我支持你假扮新娘!]
如此,南竹擔保地拍拍胸脯,道:“放心吧,我有法子擒住東言。隻要你們能将女兒藏好,剩下的就都不是問題。”
聞言,吳氏夫婦喜笑顔開:“這位......不知如何稱呼?你願意幫助小女,實在是萬分感激!”
“我叫南竹,南天竹的南竹。”
“南竹姑娘頗具女俠風姿,若此事可妥善解決,吳家必定重金酬謝!”
“啊,不必,不必......”
南竹尴尬又禮貌的客套着,沒有注意到雲子晉越發低落的情緒。
他輕撚指腹,暗自思忖着該怎麼殺人。
如果現在提劍去砍了那位新郎官,他是不是就能和夫人成婚了?
殺掉好了。讨厭的人,靠近南竹的人,他都殺掉好了。
幾番客套後,吳氏夫婦帶着兒女匆忙離去,回府提前準備了。
雅間内靜悄悄的,唯有風鈴擺個不停。
突然,寬廣的胸膛擋在南竹身前,兩根冰涼的手指撥開她遮眼的亂發。雲子晉俯下身,用力捉住她的手腕。
好涼。
他稍稍收力,眼裡是藏不盡的委屈:“夫人,你就這麼想和那個男的成婚嗎?為何要丢下我?我将他們都殺了,好不好?你不要嫁給别人。”
南竹的臉被輕輕捧住,一向溫柔的眼此刻正目不轉睛。她被盯的心慌亂一跳,莫名有些不自在。
“你怎麼了王爺,怎麼說這種奇怪的話。”
“我難受,夫人。”
南竹伸手去探他的額頭,關心道:“是病發作了嗎?你的手很涼,發燒了嗎?王爺?”
她掌中的溫柔暖化雲子晉心底的冰刺,他眨眨眼,喉頭稍有滾動,聲音明顯一抖:“或許是吧,夫人。我很冷,心裡也很冷。或許,或許夫人抱抱我......便沒事了。”
雲子晉松開南竹,屈膝在她面前,乞求似的仰望:“抱我吧,夫人。”
見他如此,南竹倒也沒有回絕,靠上前輕輕将他環抱。南竹不再抵觸這種事了。
雲子晉深吸一口氣,輕輕顫抖。他靠的更近了些,不可置信地,緩緩地回抱住南竹。他清楚聽到南竹平穩的心跳,心中陰翳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安心與溫暖。
他将頭埋在南竹頸窩處,細嗅着她的味道。扣在她腰間的手漸漸收力,雲子晉聲音悶悶的,像是在撒嬌一樣:“夫人,能不能不成婚?我不想你去,我有别的法子處理東言,可不可以不去?”
南竹答道:“答應了别人的事情怎麼能反悔?王爺,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