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雲子晉快走幾步,握住南竹冰冷的手。他拆開固定用的木闆,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對不起,夫人,我來晚了。你身上痛不痛啊?藍鈴給你處理了傷口,她說你的傷不礙事,休息一下就會好。我剛剛處理完南天閣的事情,他們總算抓住見言了。”
南竹垂下頭去,沉默了半響。她想起見言親手喂她喝下的藥,想起特地改造過的身體。如果不是來到這個世界,她應該永遠都不會再記起雲子晉。
難怪才見過幾面,雲子晉的态度就變的如此之快。他早就認出她了,可她渾然不知,她竟然現在才想起來。
總感覺......很過意不去。
突然間,南竹捧住雲子晉的臉。她緩緩擡頭,視線模糊之間,她試探着将手指輕輕抵在他的眉心。
雲子晉耳根一熱:“夫,夫人?”
灼熱的鼻息噴撲在臉前,南竹順着向下,開始摩挲雲子晉的唇瓣:“阿旸,我想起來了。過去的那些事情,‘阿竹’的那些事情。”
溫暖的指腹一遍遍地撫過雲子晉的嘴唇,他呼吸越發的沉重,喉頭慌張地滾動:“什麼......事情?夫人,你——唔。”
說話之間,南竹的指尖落在雲子晉的舌尖。他連連吸氣,忙坐正身子,一時間都聽不見南竹說了什麼。
這熟悉的香氣,就像是誘人墜落的陷阱。他當然願意步入陷阱,但不是現在。
雲子晉蜷起手指,頓了頓,道:“夫人,城主現在與藍星姑娘正商議要事。天女臨世已經結束了,皇帝沒能得逞。你想出去嗎?我扶你去看看見言?城主已派人審問過一次,沒有什麼有用的情報。他說......有關此事的事情,隻會對你說。”
南竹不情願地點點頭,想要隐瞞自己眼睛的狀況。她跟着前往關押見言的房間,途中險些摔下樓梯。雲子晉多次追問,這才得知她如今雙目難視。
攙扶着南竹的雙手收了收力,在無人可見的地方,雲子晉笑的興奮又愉悅。他理所應當的貼近南竹,炫耀又挑釁地牽着南竹至見言面前。
見言被關在天女閣地下監牢。說是監牢,也不過是用鐵欄杆做圍牆的普通房間罷了。
見言坐在桌旁,喝茶的動作緩慢。他四肢被緊緊鍊起,無處使力,一向規矩的半長發被剪的不成形狀。聽有人來,他擡起頭,用完好的右眼去瞧,神色不由得一變。幾乎是下意識的,見言側過頭去,試圖遮掩左眼約一指長的傷。
這是雲子晉親手傷的。他本想就此挖出見言的眼睛,但一想到南竹,他便沒敢下手。
“小竹。”
見言放下茶杯,緊纏在脖間的皮繩勒出幾道紅印。他聲音變的沙啞,人也略有幾分頹像,但南竹卻看不見。
南竹望着眼前的虛影,摸索着抓住鐵欄杆。她眨眨仍猩紅的雙眸,問道:“哥哥,天女臨世的事情,你有什麼要說的?如果你要說的還是那些話,就不必說了。”
見言不答,也不曾道歉,隻看向她身後的雲子晉。他掙紮了片刻,無奈一歎氣:“小竹,你不該攔我。面主要我等擄走藍鈴不假,但不會害她性命。阙羅、藍鈴冥頑不靈,你也跟着他們胡鬧。如今任務失敗,藍鈴隻會更危險。你叫她放了我,我回京去,事情還有回轉的餘地。”
“這就是你要說的?”
“當然,此事舉足輕重。”
南竹哼笑一聲,扭身就走:“我不想聽這些,如果你沒有别的話要說,我就走了。怎麼處置你是城主的事情,我不會管。”
“小竹,回來。”
南竹朝出口走去。
“小竹!”
南竹不曾停頓。
“南竹!等等!”
南竹停下了腳步。
幾經思考後,南竹轉過身,恍惚之間,好似兩個人互換了身份。
曾幾何時,她隻有見言這一棵救命稻草。見言好似天降的救星,将她拖出污臭泥濘的死人堆。毫無血緣關系的親情,支撐着她活下去,直到生命終結。
她仍十分感激見言,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可多年過去,她心性早已大不相同,也不再是那個畏畏縮縮的小孩。隻有見言故步自封,停在了過去。沒人救他,隻有無窮無盡的利用。
或許,見言也不想變成這樣的。
南竹心軟了。
“哥哥,你說些實話吧,如今的處境你還不明白嗎?一旦被查出蛛絲馬迹,你一定會被皇帝丢棄的。無用的棋子,你的下場隻怕好不過東言多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一定要聽命于皇帝,現在走還來得及,回頭吧,哥哥。”
雲子晉攙扶的手緩緩摟上南竹的腰,他将頭靠在她肩膀,惡狠狠地瞪着見言。他不喜歡南竹關心别人,非常不喜歡,尤其是對見言。
“你在說什麼,小竹。我并未走錯路,為何要回頭?你聽我說,藍鈴這件事對我至關重要,此事不成,無言會将我取而代之,那我多年的心血便要付諸東流。”見言被鍊鎖扯住脖子,不得已退回到桌旁。他歎氣,又道:“這不僅是為了我,也是為了你的将來,小竹。隻要我壓過無言,便是一人之下,再無威脅。”
哈哈......南竹心中苦澀。
永遠都是這些話,他隻會拿她當小孩糊弄。不說明真相,不說明苦衷。卻要她理解,要她明白,要她幫忙。
南竹收起最後一點同情,訣别的話語到嘴邊卻又停下。她深深一歎氣,還是沒能說出口。
“阿旸。”
“嗯?”
南竹輕語:“我想去吹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