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六七日,田康終于有了消息。
他自救成功,從相公館的二樓窗戶跳下來,正好砸在運輸泔水桶的馬車上,打翻了幾桶泔水,馊飯剩菜湯湯水水透了滿身,帶着一身酸臭味,在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目光中,踉踉跄跄爬起來,抓住正好巡邏到此處的官差褲腿。
“我是齊國二皇子田康,被奸人所害至此,速速救我!”
官差确有接到搜尋齊國二皇子的命令,将信将疑打量了下,将追出來的相公館之人連罵帶吓阻退了,捏着鼻子,讓運泔水桶的馬車順道載着田康,一路晃晃悠悠去了衙門。
經齊國質子府來的人驗明正身,的确是連日遍尋不着的田康,京兆尹梁祿立馬着人報信通知各方,一整日見誰都是副苦大仇深的臉,連吃飯都沒有胃口。
他夫人不解:“老爺,這人找到了不是件好事嗎,為何您還是悶悶不樂?”
梁祿苦笑,“夫人有所不知,人找到了,麻煩卻遠沒有結束,而是很有可能……才剛剛開始!”
在他内心深處,其實巴不得田康人間蒸發,永遠找不到,免得扯出蘿蔔帶出泥,後面一堆爛攤子。
田貴妃在宮裡收到了消息,傳信召質子府的管家進宮,見到人後,将懷裡的狸貓放走,正色問,“二皇子他現在狀況如何?”
管家垂首答道:“不太妙。”
“有沒有生命危險?”
“那倒沒有,大夫說腿上的傷養個把月,應該差不多能養好。”
“奇怪……”田貴妃疑惑了,“既然月餘就能養好,你為什麼說不太妙?”
管家面有難色,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決定實話實說:“二皇子他這次……這次是被賊人賣去了相公館,那是什麼肮髒地方貴妃娘娘可能不知道,服侍的都是些男客,行事粗魯不堪,比起傷了的腿,那……那處的傷,反而更重。如今二皇子卧床不起,精神頭也不好,哪怕用了安神藥,睡夢之中也是胡言亂語的,時不時被噩夢驚醒,整日不得安甯。”
“相公館,那是什麼地方?”
經身旁宮女貼耳提醒,田貴妃花了好一陣才明白過來,相公館是什麼地方,田康傷的又在哪處,敷了脂粉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她氣得聲音都在顫抖:“太惡毒了!殺人不過點頭地,如此侮辱……比殺了他還惡劣!這是把齊國的臉面往爛泥裡踩!到底是誰幹的!”
管家低頭回答,“有個黑衣男子……”
不待他說完,田貴妃心急打斷,“那黑衣男子是不是珉月公主的手下?我知道珉月公主曾在護國寺外和二皇子有過争執。”
“珉月公主……”
管家先是不明所以,然後激動起來,“貴妃娘娘,您是說,那個……那個下令把二皇子綁起來的粉衣女子,就是珉月公主?”
“就是她!”
田貴妃眉眼間像落了霜雪。
幾天前被蕭閣老當衆駁了面子,她回來幾天都睡不好覺,不敢怪承德皇帝私心作祟,不敢恨蕭昱當面打臉,隻對珉月愈發懷恨在心,覺得肯定是她從中作梗。
此時此刻,聽見管家如此回答,她更加怒火中燒。
“那京兆尹,果真瞞天過海,昧着良心辦事。為了将珉月從中摘了出來,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未告知你們。若不是本宮當日在場有所耳聞,恐怕你們要一直被瞞在鼓裡,任憑兇手逍遙法外。”
管家急忙追問,“貴妃娘娘,可是皇帝陛下有意包庇?”
田貴妃心中一凜。
蕭昱的警告言猶在耳,讓她找回了些許理智,于是收斂怒容,語調重新放得平緩,警告道:“本宮可沒如此說,你不可将本宮的話自行妄加揣測。”
管家不依不饒,硬要問個清楚,“可若沒有邺國皇帝陛下首肯,京兆尹怎會如此行事?”
為了自保,田貴妃不想将火往承德皇帝身上燒,搪塞道:“不算那些王公貴族,京城裡的京官足有幾千人,關系錯綜複雜,随随便便拉個人出來,威勢都可能壓過京兆尹,坐在他那個位置上最會和稀泥,也許這次也是一樣,壓根是在敷衍了事。”
“二皇子遭了這麼大罪,珉月公主欺人太甚,這口氣,咱們不可能就這麼咽了下去!”
管家心情激憤得胡須都在顫抖,幾乎要老淚縱橫:“貴妃娘娘,您一定要在皇帝面前為二皇子伸冤啊!”